随便说爱62(2 / 2)

出了学校,罗锦问:“你真的和薛铮谈对象了?”

“嗯哼。”何卓韬踢开了盲道上的一块石头,没有正面回答。

“说话!谈了还是没谈。”

何卓韬道:“你搂着她走了一公里,你俩都聊的什么?”

“你管我们聊的什么……就说了说学校生活,还有她暑假安排。”

“她是病人,你可要想清楚啊!”罗锦一把拉他停下,严肃道,“一辈子的事,可不是说着玩的。她之前不是没有严重过,复发起来真的是要命的。她还小,你不小了,你得考虑清楚。”

“要谁的命……哪有那么严重,你不觉得我合适吗?我好歹有点专业经验。”何卓韬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

罗锦道:“你真当开玩笑呢!精神病什么样你还没见够?白天对着一病区,晚上回去又对着一个,这日子是人过的吗?将来生个孩子,再遗传,你负担得起吗?”

“那谁负担得起?”

“没人负担得起!不是我说,她们就是不应该结婚的,为了另一半考虑也为了后代考虑。你现在刚进医院,就是太天真了,患者只对你上拳头啊?你小冯阿姨她老公,你不记得了吗?他带的假眼珠子,你小时候吵着要他拿下来给你看,那会病区封闭条件不完善,他被人砍成那个样子。”

“趁早收啊,我告诉你,以后就来不及了,”罗锦警告,“你,还有你妹妹,郭老师帮了咱们很多忙,别搞得太难看。”

“那她怎么办?”

“她怎么办是她自己的事,咱们能帮尽量帮,不至于把自己搭进去……这几年你学了点什么东西回来?以后患者就找你这种人闹的,谁管你?”

她越说越生气,看着那一块斑驳淤青,让儿子立马辞职的心都有了,无奈已经在这条道路上投注太多,实在没办法抽身,只好旁敲侧击地告诫他,保护他:“你真把她带回家,我就去找郭老师。”

“你找郭老师干什么?”

“我管不了我儿子,我让她看好她女儿。”

这一句话无比冷酷,何卓韬浑身上下都是一凉,他道:“你说这话好像一点也不认识她。”

“不认识谁?”

“薛铮。”

送了父母妹妹,回到出租屋,桑柘已经在里面了,小学期结课考试结束,他又有了两天半的假期,下午他叫维修工来修了卫生间洗手池的水管。何卓韬问:“洗衣机用修一下吗?”

桑柘道:“昨天应该是洗衣液放多了。”

何卓韬想起来自己又忘记买洗衣液了。他洗了澡,把脏衣服收进篓里,躺下没两分钟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床头插着的向日葵依然坚挺,满天星一粒一粒缀在周围,托出一片蓝紫色的晕。

下午三点左右,薛铮给他发了消息:【我今天晚上去找你吗?】

何卓韬心烦意乱,也正忙,好半天没管。下午五点四十五,他终于回复:【今天算了】

何卓韬:【晚上会诊】

何卓韬:【晚上一定记得吃饭】

薛铮:【嗯嗯】

薛铮:【我把花放护士台了】

薛铮:【辛苦啦】

何卓韬原本在写病历,这时候从科室夺步而出,他飞快下了楼,正好看见女生淡黄的色身影在玻璃正门一闪而过。他缓缓往前走了两步,目光却不管不顾跟着出门,去追那消失的影子,身旁一个人忽道:“小何医生下来啦!”

一个小护士从护士台后面抽出来一束花:“妹妹给你的。今天这是什么呀?”

“谢谢,何卓韬接过了花,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也不认识。”

“这是玫瑰吧?”路过一人道。

“玫瑰啊……”

塑料纸包装,里面只有两支,浅橘黄色——后来被人纠正叫香槟色,开的饱满,明朗,肆意。

六点多下班,何卓韬把花带回了家。桑柘屋子里传出很大的音乐声,在他踏进门的第三秒瞬间消失。过了片刻,桑柘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哥。”桑柘道。

何卓韬愣了愣:“哎。我回来了。”

桑柘今天很开放,何卓韬却不太好接话,桑柘目光一落,看到了何卓韬手里的玫瑰:“薛铮送的吗?那个……花。”

“对,”何卓韬道,“薛铮送的,待会再找个瓶子。”

他把花放在餐桌上,脱了鞋脱了外套,上了厕所出来,桑柘靠着门框站着没动。

他收了衣服,把卧室里枯萎的花清出来扔掉,扔完洗手的同时顺便洗了两个苹果,桑柘还是没动,守株待兔十分钟,桑柘逮到一个洗好的苹果。

“薛铮,”何卓韬念叨着,“薛铮薛铮薛铮……”

他咬了一口苹果,快步往阳台走,想起来自己还没给花找个归宿,又折回来。

“她也挺好的。”桑柘道。

何卓韬站在餐桌边,拧开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了一半:“她怎么好?”

“好看,”桑柘道,“她们学校男的,喜欢她的不少。”

听到这里,何卓韬抬眼看过去,桑柘一脸平淡,好像在说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事。临安大学男生喜不喜欢薛铮不知道,桑柘大概是有点喜欢。

大男生小男生,一窝蜂地跑去喜欢一个人。到哪里都是这样,小学中学大学,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大男生叹了一口气,邀请小男生吃个包子,小男生摇摇头说吃饱了。小男生扶着门框站着,大男生把玫瑰养在水里,走远了,小男生逛来逛去半天,走过去,摸了摸花骨朵。

花瓣柔软细腻,像女人的嘴唇,不小心给薅掉下来一片,被他虚虚握在了手心。软绵绵的触感时有时无,手掌微微发痒,渐渐地有些烫。

“哥,”桑柘忽然问道,“你喜欢她么?”

“喜欢?”何卓韬漫不经心道,“我爱她吧。”

桑柘得到了答案,却没满意,他道:“爱不是这么随便可以说的。”

“那怎样可以说?”何卓韬扎开一杯豆浆,“你爸妈吗?或者,薛铮和江宇泽?还是哪个爱情故事,哪对夫妻?”

“我不知道。”桑柘道。

“什么都是爱。”何卓韬从左到右拉了一个隐形的滑条,“爱从动物进化来的,变成地下的,天上的,丑的,美的,道德的,不道德的,幻想的,实在的,缺乏的,还有拥有的……多多少少的,能评判不能评判的……所有对子,所有词语。”

桑柘心里咚咚响了一下。

“你把它们团成一团,”何卓韬在空气中抓了一把,“再散开,散在水里。”

“然后等水变最混浊的时候,从里面舀出一勺,”他轻快道,“那就是一场爱情了。”

桑柘插话:“就是个垃圾堆。”

“是个可以创作的垃圾堆。”何卓韬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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