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皓月当空,凉风如刀。
天穹之上,划过两道流星,坠入一处密林之中。
流星落地,化作一老一少两道身影。
老者身受重伤,披头散发,气喘如牛,已经油尽灯枯,命不久矣。
若不是身旁的少女搀扶着,此刻老者说不定已经躺在地上,无法站起。
老者自知伤重,劝道:“殿下,我留下来挡住他们,你自行逃命吧。”
少女却义正言辞道:“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老者还想再劝几句,临口又吞了回去。
因为追兵已至。
天空上再次划过数道流星,笔直地向此处坠落。
老者只能带着少女往密林深处逃去。
这里是危机四伏的万兽山脉,深处盘踞着无数恐怖巨兽,但每当有巨兽想要拦路,都会被老者那枯瘦的手掌一击毙命。
二人不知逃了多久,老者终于力竭,倒了下去,尝试数次,都没能再站起来。
他的背后,早已血红一片。
少女看着手上因为搀扶老者而沾满的鲜血,原本慌张的神情平静了下来,似乎已经认命。
一老一少瘫坐在地,都没有力气再逃了,只有静静等待着追兵到来,进行最后的挣扎。
虽然结果并不能因此而改变。
不久,追兵至。
老者燃烧着最后一缕生命本源与他们战斗着,原本略显佝偻的身躯,此刻变得无比伟岸。
少女在这场战斗中,根本无力插手。她能做的,便只有见证这场战斗的结局,若老者最终没能解决追兵,那便在老者战死后,用手中的刀刃结束自己的生命。
战斗剧烈,令方圆数里的树木尽数折断。
周遭盘踞着的兽类,也被波及,死伤无数。
尽管如此,少女所在之处,却完好如初,可见不管是老者还是那些追兵,都没想过要伤害她。
随着倒下的树木越来越多,远处现出了一个白色身影,那是一个少年,正虔诚地跪拜着什么,对此处发生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少女来不及思考为何会有凡人出现在此,运转体内所剩无几的天地元气,传音道:“这里很危险,若不想被仙人的战斗波及,速速离去。”
闻言,少年转头看向了少女所在之处,但目光只停留了少许,并未理会,便转头对着身前的石碑继续说着什么。
见此,少女虽然不解,但也没有再次传音。
老者残破的身躯,重重砸在地上,追兵们立于半空,对着少女俯首:“公主殿下,事已至此,再如何挣扎也是无用,跟我们回去吧。”
少女斥道:“做梦!”
为首的追兵说道:“那殿下是想杀了我等,还是自杀,都请自便,且看你是否如愿。”
老者艰难爬起,爆发出强横无比的天地元气,说道:“在我身死前,你们休想碰殿下一根头发!”
为首之人隔空用手一抓,那些天地元气便犹如昙花一现,尽皆散去,老者的身体也不受自主控制,飘了起来,那细瘦的脖颈也被牢牢握住。
“若你全盛时期,我们这些人确实不够你杀的,但此刻的你,已经油尽灯枯,忠仆慈主的戏码我们已经看腻了。既然如此,洪公公,请你去死吧!”
那人的另一只手,犹如利剑一般洞穿了老者的胸膛,而后将尸体随意一扔,看向少女,说道:“公主殿下,想好了吗?”
瘫坐在地的少女因为老者的死去落泪两行,背后的右手紧紧握住一把尖锐的匕首,眼睛死死盯着半空中的数道身影,正在思考着如何在他们面前一击结果自己的生命。
远处正在对着身前石碑诉说着什么的少年,突然被人扔来的老者尸体所打断,皱了皱眉。
白衣少年起身抓住脚边的尸体的衣领,向此处走来。
“谁扔的?”
少年单手举起尸体,看向半空中的数道人影以及瘫坐在地的少女,质问道。
一位凡人少年居然可以单手举起一百多斤的尸体,力气确实很大,但这对立于半空中的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为首的那道身影说道:“凡俗之人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们将你灭杀于此。”
“你扔的?”
“是又如何?”
“此处乃家母坟茔,不容任何叨扰,既如此,那你们便去死吧!”
少年身后,一柄血色长剑冉冉升起,其上散发出的血光,照亮了整片夜空。
此时此刻,在那些人眼中,少年不再是凡俗,而是比那名死去的老者的全盛时期,更加可怕的存在。
半空中的数道身影,甚至连反抗都未曾来得及,便被尽数斩杀。
而一剑斩杀数名强大修行者的少年,在收回长剑以后,也是口喷鲜血,半跪于地,身上那惊人的气息也迅速散去,变回了一个凡人。
瘫坐一旁的少女看着他,神情略显呆滞,但很快回过神来,上前想要将少年搀扶起来,好生感谢一番。
却被少年喝声止住:“速离此地,否则连你一块杀。”
少女身形止住,远远的行了一礼,算是谢过,便拖着疲惫的身躯,准备离开这里。
可刚走了几步,少女便停住了,回头说道:“此处是万兽山脉,妖兽横行,我这么离开,多半也逃不过一个死字,还请你能为我指路。”
白衣少年此刻已经从地上起身,神情冷漠,说道:“这里并非万兽山脉,而是禁山。”
少女沉默片刻,说道:“还请你能帮忙指路让我下山,你放心,下山之后,我立刻离去,绝不打扰。”
“你的死活与我何干?滚!”
对于少女的请求,少年并不想理会,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少女知道,不管是万兽山脉还是禁山,都是危险至极的地方,凭她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安然无恙的离开这里的。
她只是一个境界低微的修行者,根本对付不了那些在暗处蠢蠢欲动的妖兽。
生死危机已经过去,她当然不愿意就此死去,她要活下去,不管是因为仇恨还是别的什么,她都要活下去。
少女对着少年,跪了下来,说道:“只要你愿意带我离开这里,不管你要什么,不管是天材地宝,功法秘技,还是…别的什么,我都会满足你,求求你。”
少年还想再说什么,突然眼睛一闭,昏死了过去。
少女低下头颅,久久不见回应,又听见少年因为昏迷而倒地而发出的声响,疑惑抬头,便瞧见面前那已经一动不动的少年,眨了眨眼睛,终于明白过来。
少年方才施展的可以一剑斩杀那些追兵的手段,一定只是一种昙花一现的手段,并非自身的实力。而这种手段,通常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少年施展那种手段之后,自己也身负重伤,所以才强撑着,赶自己离去,害怕的是自己会趁他昏迷,加害于他。
少女这才松了口气,说道:“你救了我,我也救你一回,走出这里我做不到,但守着你醒来,应该没有问题。”
有这一层关系在,等少年醒来,再请求他带着自己下山,被拒绝的可能也会小上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