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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草原上的鬣狗一样,把受害者分解成无数肉块,有时候连骨头也要砸碎折断。

“粉碎鬣狗”每次下手,都是在荒无人烟的郊外。

这保证了尸体将在几日甚至十几日后才会被发现。

提摩西看过案发现场的照片,说实话,那让人作呕——杀手把那个男孩的内脏扯成无数碎片,警方赶到现场时,尸身血肉已经发酵,乌鸦当着他们面,叼走了一块血糊糊的……

警察里有人刚调入刑警队,当场就没忍住吐了出来。

案子被转交到BAU后,小组全体人员飞往田纳西州。

瑞德和摩根去找受害者的家属调查线索。

而提摩西留在湖畔,检查现场,并且试图模拟出凶犯的心理反应。

根据法医科给出的尸检报告,杀人犯应该身高两米以上,肌肉虬结,因为很多时候,他是凭借双手把受害者撕成碎片的。

这名杀手的心理状态极不稳定,拿走了受害者身上所有财物。

按理来说,行事风格如此简单粗暴、外貌特征又这样显眼的杀手,应该很好找。

但截止到目前为止,这已经是“粉碎鬣狗”犯下的第五起案件。田纳西州警察依然没能锁定犯罪嫌疑人。

这也是为什么案子会被呈递到BAU的原因。

提摩西认为,在排除了团伙作案的可能以后,应该适当放宽对于外貌或体态的硬性标准,考虑变种人因素。

所以,加西亚如今正在用电脑搜查境内所有能查到记录的、能力和犯案现场近似的变种人。

正在提摩西对着湖水沉思的时候,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提摩西的手掌无声地滑到腰间的枪匣上。

片刻以后,一个落魄的流浪汉蹲在他的旁边,有些疲倦地打了个招呼。

“今天天气真好,是吧。你是来钓鱼的吗,先生?”

提摩西看了看眼前支起的鱼钩,非常从容地答道:“是的。”

他确实是来钓鱼的。

调查显示,百分之七十的连环杀手,都会在杀人以后重返现场。

他们甚至以其他身份和调查人员打交道、提供虚假口供,就为了享受警方被他们愚弄得团团转的陶醉感。

所以BAU小组的成员们,每当在抛尸/案发现场附近遇到“正好路过”的市民,都会下意识提高警惕。

流浪汉似乎没察觉到提摩西的心思。

他的目光在提摩西心口处别着的胸针上停顿了一会儿。

那是一枚蝙蝠形状的蓝宝石胸针,一只银色的胖胖小蝙蝠作为主体设计,白金材料在光芒的照射下流转出富有质感的光辉,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对于提摩西来说,这枚胸针具有非凡的意义,是他的幸运物品。

每当遇到难以侦破的疑难凶案时,他都会取出蝙蝠胸针,隆重地为自己佩戴上。

注意到对方的视线,提摩西心中的警惕又攀升了一个等级。

粉碎鬣狗拿走了所有被害人的财物。

眼前的流浪汉,他一上来就朝着最值钱的宝石胸针看。

而且,还不止如此。

尽管流浪汉佝偻着肩背,身上穿的也是比身材更大一号的外套,掩盖住了身上结实的肌肉,只有在动起来时能从衣服皱褶的走向上窥得一二。

但据提摩西目测,如果对方站直,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五以上,体重或许可以达到两百磅。

……非常符合鬣狗杀手的前置条件。

提摩西按在腰间的右手不动,左手则伸向身边的快餐篮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牛肉三明治递了过去。

“上午好,你也来钓鱼吗?”

他可没看见对方手上有渔具。

落魄的流浪汉浑身上下都写满疲惫。他接过三明治,一口就吞掉了半个。

直到狼吞虎咽地把整个三明治都吃光,男人才不舍地舔着手指上的面包渣,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在找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提摩西不动声色地打探,“我刚才确实看见有几个孩子从这里经过,他多大,长什么样?也许我正好见过。”

“他大概十四五岁,蓝色眼睛,脾气有点固执。”

流浪汉焦虑地搓着手掌:“我听说附近有杀人魔在游荡,我很担心他。”

找孩子?

一些痕迹表明,受害人在遭遇“粉碎鬣狗”的起初,并没有对这个杀手太过防备。

BAU推测,“粉碎鬣狗”一定有什么方式,能让人在他看到他的第一眼降低戒备心。

一个急需帮助的男人、一个寻找孩子的父亲,听起来确实是个好方式。

提摩西继续追问:“你的孩子,他叫什么名字?”

流浪汉明显地犹豫了一下。

“……比利,他叫比利。”

“我刚刚确实见过一个和你形容非常相似的男孩,但他不叫比利,他叫杰克逊。”

流浪汉飞快改口:“那就是他,他叫杰克逊。”

微不可查的“咔哒”一声,提摩西的右手在外套的遮掩下,轻轻拨动了配枪的保险。

“先生。”提摩西沉下语气,“你的孩子究竟叫什么名字?看你的表现,实在很难相信是个好父亲的样子!”

“……”

听见这话,流浪汉像是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颓唐地把脸埋进掌心里。

“被您看出来了,先生,他确实不是我的孩子。”

男人的声音闷闷地从手掌的缝隙里传出来,瓮声瓮气,听不出是否在哽咽。

“您知道,我是个流浪汉,那孩子也是。他原本是个孤儿,寄养家庭对他非常糟糕,他才从家里逃了出来。”

“……哦。”

面对这个出乎意料的发展,提摩西一下子梗住,过了一会儿,才吐出一个单音节作为回应。

“粉碎鬣狗”的作案现场,有很多难以造假的细节,都表明他是一个低智商的家伙。

而眼前这个流浪汉,就算是在故意表演,侧写也有很多不相符的地方。

更何况,流浪汉口中对于那个逃跑男孩儿的叙述,非常巧合地触及了提摩西内心深处的秘密。

流浪汉终于把头抬了起来。

他眼眶微微湿润,抓着提摩西这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对他悲伤地喃喃嘟囔。

数不清多少次,提摩西从受害者家属那里看见过类似表现。

当人的情绪和压力积累到一定阈值时,说话是很难顾忌场合的。

就像是面前的这个男人。

看起来,他对那个和他一起流浪的男孩感情很深。

“我第一次见到那孩子时,他身上有很多鞭伤。他像是受过伤的流浪犬,警惕、戒备、稍有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不肯告诉我他的真名……”

每说出一个形容词,流浪汉就在暗暗窥扫着提摩西的表情。

男人那对不修边幅的眉毛,恰到好处地为他的观察提供了掩护。

在提摩西不自觉绷起肌肉时,流浪汉又抛出一个如同炸弹般的惊人消息。

“那孩子跟我说,他寄养家庭里的男主人很喜欢孩子……你知道的,那种喜欢。”

“!!!”

提摩西的瞳孔猛地扩张放大!

此刻,他眼角肌肉锁紧,皱起鼻子,嘴唇拉长的同时抿紧。

这样的微表情,说明他此刻的愤怒里,带着感同身受的深恶痛疾。

流浪汉悲哀地说:“我不知道你能否想象出那副场景,先生,我捡到他时,他身上到处都是血……”

提摩西语气硬邦邦的。

明明只是个简单的短句,每个单词却都被他说得像是砸向湖心的石头。

“我知道。”

他没有回答“我能想象”,而是说“我知道”。

“……”

听到这个答案,流浪汉,同时也是披着“火柴·马龙”马甲的蝙蝠侠,反倒不再发出声音。

从提摩西的角度看过去,男人的侧影仿佛一尊石像,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里面似乎都刻画着引而不发的哀伤。

在查出斯坦利以后,蝙蝠侠曾回顾起西奥多的各种表现。

他能从中窥得许多蛛丝马迹,都在隐隐暗示着了那座庄园里曾发生在男孩儿们身上的可怕暴行。

而现在,这个猜测被当事人提摩西一锤定音。

“……”

……斯坦利,他确实对自己的养子们做了那些事。

流浪汉盯着自己的手指,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语气干巴巴地提起了那个和自己一起流浪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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