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困兽20(1 / 2)
汗水、鲜血、疼痛。
老桑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落得这么狼狈是什么时候了。
也许从未如此狼狈。
深可见骨的伤口遍及全身,右脚被砍断,左肩又被斜斜切下,半个胸腔暴露在外,肋间肌肉和破损的鳞下皮肤粘连在一起,活像块破抹布,随着每一次呼吸,拉扯、形变,带出一长串烙刑般的疼痛。
自己残破不堪的身体,让他想起在伊琳娜生日宴席上被瓜分的蛋糕。
他知道自己很顽强,但这种大面积的伤口不经处理,无论怎样都会流干鲜血死掉。
是这片土地神奇的治愈效果让他吊住一口气,加之凭借海妖生来强大的游泳能力,他得以逃出升天。
他冲出暗河,右臂和左脚交替发力,在地上匍匐前进。
他的龙鳞被厄索斯的毒气腐蚀,与石块相互倾轧,发出刺耳的脆响。
从暗河一直爬到可以倚靠的岩壁,他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拉出一道长长的杂音。
靠着岩壁上苟延残喘时,老桑暗暗自责。
时间拖得不够久,伊琳娜会被追上。
但已经无力去管了。他抚摸深寒的刀锋,冰冷如常,警醒头脑,唤起求生的欲望。
在这待下去,等回来些力气,找点果子吃,靠着这片土地的诡异力量,他说不定能像外面的野狼一样完全恢复。
耳畔传来暗河波涛拍打岩石的鼓动,其中混入一声波开流水的杂音。
有追兵.......他们想赶尽杀绝。
老桑无奈地想,至少追我的多一个,追伊琳娜的就少一个。
猎犬从暗河中爬出,摇晃身子把鳞甲上的水珠甩干,锁定老桑的位置。
他追猎过许多困兽,老桑无疑是最强的那一批。
“老桑.......”猎犬对他说,“我们本来以为你只是想要独吞黄金,但后来才讨论出来,你应该和龙眼家族有什么关系,对吧?”
猎犬并不是在说什么拖延时间的废话,好让某个出人意料的角色赶来救场,实际上,面对老桑这样强大却重伤的敌人,最不该放下的就是警惕。
“你不回答也没事,无论你对她有多么忠心耿耿,都没用了,”猎犬在深寒刀锋所能触及之处的边缘徘徊,丑陋的狗脸上传来阵阵颠笑,“她很快就会被厄索斯抓住,然后送去金穗,被那些像肥猪一样的人类贵族老头们压在身下,排队享用....”
他伸出舌头,舔舐犬牙:“那娇嫩的花朵啊,我也忍不住想尝尝呢。”
“而你,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然后死在我的爪下,无论你之前做了多么努力的尝试,老桑,”他狞笑,“你失败了。”
“你失败了。”
“你失败了。”
“你失败了。”瓦罗雷恩用漆黑的眼眸睥睨他脚下的桑卡拉,向后者抛出无情的话语。
这个生着熔岩般暗红鳞甲的海妖龙裔小了桑卡拉足足三岁,却在这场比试中将他碾得粉碎。
现在,观众排山倒海的欢呼簇拥着他走向舞台中央,竞技场质地优良的紫晶墙壁把烟火与光亮都映到他身上,为其加冕一顶瑰丽的皇冠。
此刻,瓦罗雷恩就是王都竞技场的国王。
而自己,桑卡拉,则倒在地上,浸泡在自己的血泊里,像路边的一只野狗。
四次,四次触摸到龙鳍部族勇士团的大门,却总在最后一刻失败。
他已经20岁了,明年,他就没有机会参加部族勇士的选拔,一辈子就只能蜗居在小小贝壳村的海边,打猎捕鱼晒网。
他是个失败者。
回到他在王都的临时住所后,桑卡拉泡在劣质的啤酒和烤肠里,浑浑噩噩,不辨日夜。
健硕的身材逐渐臃肿,坚毅的眼神逐渐黯淡,他忘记了自己的理想,沉溺在酒精的麻醉之中,做一个幻想中的国王。
有一天,他在王都里闲逛,见到一位身材火辣、面容精致的人类女性,她身穿漂亮的丝质华服,上面有股散不去的紫罗兰花香。
这些该死的人类。
压迫我们龙族上千年,却还像没事人一样在我们的王都里闲逛。
该死的人类!所有欺压龙裔的种族,都该死!他们土地该是我的土地,他们的女人该是我的女人!
桑卡拉吐出一口酒气,握紧自己的拳头。
龙翼王都不是法外之地,桑卡拉入狱了。
他强奸的人类是来王都做生意的商人,富甲一方。
虽然龙裔的法律更偏向袒护他,但碍于声誉,最高议会还是判处他死刑。
现在好了,他连酒和腊肠也没得了,只能呆在臭气熏天的死囚牢房里,盯着灰墙发呆。
饿了?吃老鼠吧,实在不行,屎也不是不能接受。反正没谁会给他送饭的。
那天,一个朱红色鳞甲的人类龙裔来到他的牢房,他身上的着装优雅得体,一看就是上流龙裔。
“桑卡拉,我这几年一直有观赏龙鳍部族的勇士比斗,你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要救就救,不救滚蛋。”桑卡拉对他说,毫不客气。
那朱红龙裔被冒犯,但并不生气:“你有成为勇士的潜力,没必要自甘堕落。”
桑卡拉盯着墙壁,没有回他。
“一时的失利说明不了什么,”来客的语气柔和,声音温润,“你必须战胜自卑,阻碍你前进的,只有你自己。”
“TMD,听不懂,”桑卡拉蹦出一嘴脏话,“老子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不说龙话的读书人,满嘴喷粪,你们这些大道理,还TM不如酒馆里妓女的淫叫。”
“哈哈。”朱红龙裔笑起来。
“那我换个说法吧,我,安德烈亚,龙眼部族的长子承诺,”他扔过来一把木头做的大刀,“打倒我,然后直到你龙头落地,每天都会有人给你送来数不清的美酒和好肉。”
“如果你需要,我会为你找到整个龙翼王都最贵的妓女,精灵、人类、矮人,甚至亡灵也行,”安德烈亚扬起嘴角,“你TM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桑卡拉吐出一股浊气,咧开大嘴笑:“这下听懂了。”
他提起深寒,朝对面的龙裔蹦跳过去。
刀锋挥舞,声势唬人,老桑脸上满是怒意,失去了过往的冷静。
但独臂独脚的他,连平衡都只能勉强维持,又怎么打的中灵活的猎犬?
奏效了啊,猎犬心中冷笑,对伊琳娜的言语侮辱终究是逼急这只身处末路的困兽。
“这样盲目的挥砍,只会平白消耗体力吧,哈哈哈哈哈哈!”他猖狂地笑道。
老桑又是挥出一刀,溅起暗河水滔滔。
不对!
深寒刀锋的速度骤然加快,划拉出一刀残影,在数道徒劳攻击之中,竟夹杂了一道致命的杀招!
呛!
刀刃砸到地面,顽石破碎,裂纹蔓延,攻击的余波卷起一环灰尘,把老桑的身子遮得雾蒙蒙。
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