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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见了刀剑的声音,听见了皇帝与宣王对峙的声音,他甚至还听见了薛清茵的声音……
他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
他的反叛,好似最终都成了成就宣王的垫脚石。
宣王知道他在乎什么。
所以带他来听。
他嘶哑地发出声音:“我要见宣王妃。”
玄甲卫冷冷道:“王妃可无暇见你。”
“我要见她。”贺松宁像是没听见一样重复着自己的话。
“你方才没有听见吗?王妃要生产了。无暇见你。”
贺松宁闭了嘴,再没有开口。
而那厢宫殿却越来越热闹。
宫人进进出出。
除夕夜漫长。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气。
不知过去了多久。
旧年已逝,新岁到来。
晨光熹微时分,婴孩啼哭之声划破了天际。
他们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而那久久未开口的叛贼,终于又开了口,他问:“她还活着吗?”
“什么?”
“宣王妃……还活着吗?”
“说的什么混账话!”玄甲卫气得一脚踹在他断肢之处,“王妃自是吉人自有天相!母子平安!”
贺松宁的面色更苍白了,他没有喊疼,也许是因为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凭何要他在此见证他们美满幸福,一家三口?
他想见薛清茵。
他还有许多话想说。
但他清楚地知道,宣王这个人是绝不会给他再见的机会……
不。或者说,宣王已经不在乎他见不见薛清茵了。这便是宣王为何当时顶着兜头而来的刀,也要拚死先将他腿骨斩断的原因……
宣王要他再见薛清茵时,也只能是以一个废人的模样。
他不能见她了。
“我这一生本来就是在强求我得不到的东西。”他喃喃道。
但他笑了起来:“最后总要再强求一次……清茵。”
至少令你每回为你与宣王的子嗣庆生之时,总会想起,这日,有个你厌憎的人,晦气地死在了同一日。
贺松宁抬起手。
“他在自言自语说什么?”
“不知道。”
玄甲卫皱起眉。
却见这个男人一手抓住捆绑他的长绳,飞快地往自己脖颈上绕了两圈儿。
随即猛地一用力。
仿佛掌骨都要生生从肉里突出来了。
……他把自己勒死了。
云朵已经腿软,阿卓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递给了宣王:“恭贺殿下。”
宣王牢牢抓在怀中,动也不敢动。
这个幼小的婴孩,面上还沾着血,刚刚大哭过,眼圈儿发红。
但眉眼却已依稀能辨出薛清茵的模样。
这时耳边此起彼伏都是恭贺的声音。
薛清茵几乎脱力,但她还是忍不住笑了笑:“嘿嘿,我还活着。我可真牛啊!”
宣王便只听得见她的声音。
他低低应声:“茵茵厉害。”
说罢按不住俯首去吻她。
等再直起腰来,薛清茵却已睡了过去。
“阿卓。”宣王出声,把孩子重新交还给她抱着。
这才终于强撑不住昏了过去。
第二日,薛清茵便能自如地下地了。
冯御医是会指挥的,云朵和阿卓既心细又果断。加上她自己看过些科普心里有点数,而这些日子虽然折腾,但从另一层面来说,也算是锻炼了她这副身躯,给足了她生产的力量。
再有宣王陪在侧……
这一趟生产,算是万分顺遂。
薛清茵刚下床溜了两圈儿,乔腾来求见她,说把东西给她带来了。
“进来吧。”薛清茵说着。
乔腾走进来,身后却跟着个人……正是薛清荷。
薛清茵一愣:“我不是说让你带一封绝情信来就好吗?怎么把人都带来了。”
她其实还不想让薛清荷来呢,生怕这人见了贺松宁可怜的模样,心一软,又给重新爱上了,那可就麻烦了。
薛清荷拜了拜,显得成熟冷静许多。
她道:“是我主动要来的。”随即神色复杂地问:“大哥……不,薛宁……不对,贺松宁呢?”
她连着改了两次口,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薛清茵也扭头问一旁的宣王:“是啊,贺松宁呢?你那日还没和我说完呢。”
答话的却是方成冢:“王妃,没有贺松宁了。”
薛清茵怔了怔:“什么意思?”
方成冢窥了窥宣王的神色,这才敢接着答道:“贺松宁……死了。”
“死了?死了?你确定?你亲眼所见?”薛清茵乍然听见这句话,还有些不真实感。
方成冢点头:“亲眼所见。”
他心道都烧了,骨灰都让殿下给扬了。
殿下今早儿起床能下地第一件事就是这个。
薛清茵还有些不大敢信:“怎么死的?”
方成冢又看了看宣王的脸色,道:“自缢。”
竟然是自杀!
这算不算是和原着反过来了!
原着中宣王死于自杀,这回却是贺松宁死于自杀!
薛清茵重重吐了口气。
是啊……其实要杀贺松宁还有一种有效之法。那就是主角要自杀。他自愿放弃性命,那光环自然而然也就没了作用。
薛清茵忍不住回身抱住了宣王。
他的命运完全改变了……她成功了。
薛清茵忍不住埋在宣王胸口,嗅着他身上未愈的伤口传来的淡淡血腥气,开心地笑了。
“对了……殿下是怎么令他自杀的?”
他这样的人……怎会自杀呢?
宣王却没有回答她的话。
不过薛清茵也不是很在意,她扭头马上对乔腾道:“那得赶紧把人送回去啊,这不是把人孟族王后都给拐跑了吗?”
薛清荷本来想说我不想这么快走。
但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到自己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该放下了。
该彻底放下了。
薛清荷也吐了口气,她应道:“嗯。”
大年初五。
众人从圜丘返京,那些官员终于也得以回家。不过回了家发现,自己家也让安西军给围了,回不回倒也差别不大。
帝薨的消息终于在京城中传开。
臣子们不由感叹:“这七皇子才刚坐上牌桌呢,就让人一脚给踢下去了。这后头都不必选。”
“尔等怎的这样气短?何不试试推举七皇子继承帝位呢?”有人秉持不同意见。
“哈?你要试你去试。你去跟安西军讲,去跟玄武军讲,去宣王面前亲自去讲……”
“别以为我不敢。”那人顿了下,道:“听闻宣王妃产下了子嗣,兴许宣王心情正好呢。”
言下之意就是,就算我说了冒犯的话也不会砍我头吧?
旁人一怔:“宣王妃?……宣王妃还活着?”
“是啊,活着!”
另一头的许芷也得了消息。
自打知道薛清茵死了之后,她便连着病了几日。
听许芪一说薛清茵没准儿还活着,听说孩子也生下来了……
许芷将脑袋上退热的帕子一扔,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许芪惊得目瞪口呆:“你、你这就好了?”
许芷狂奔出去:“备马车!我要去宣王府!”
她心想着以后该把骑马也学了,不然这会儿想更快些都不成。
许芷往宣王府奔去。
而宣王养了几日伤,这才带着薛清茵入到皇宫中。
到紫宸殿的时候,还有几个宫人拦着,惹得薛清茵大为惊奇。
皇帝都没了。
他们应当认得清局势才是啊……
“他们是听了我母妃的话。”七皇子突然跑了过来。
“贤妃?”薛清茵歪头看他,“那你为何戳穿自己的母亲?”
七皇子虽年幼,但经大儒教过之后,却已有了几分老成稳重,他沉声道:“因为她有了不该有的念头,若我放纵,便是害她。唯有早些戳穿,才能令她重新清醒过来。”
“她以为是父皇看重我,但我知道不是的。连老师都是王嫂为我请的。老师都告诉我了,他说我并不算聪明,但若肯踏实读书,也能有一番成就。老师说我做不了储君,也不应当做储君。”七皇子一板一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