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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认真叮嘱:“赶路多日,身上风尘未净,我让人先带你们去梳洗一番再去拜见阿娘。阿父还在当值,要晚些时候才能归家。”

裴景随手指了两个丫头带着裴昭去自己的院子,自己带着裴渝回自己的院子梳洗。

裴昭所居的小院里种着王夫人早年让人移植过来的林木,油绿的树叶把阳光分割成不同的板块,光每穿透一层树叶就被分割的更彻底,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变成稀疏的光斑。

裴昭到时身边除了赵嬷嬷和绿松,还有裴景指的两个小丫头跟着,热水早已备好,赵嬷嬷因舟车劳顿,已经被安排着去歇息了。

绿松也被裴昭赶去休息了,净房就只有一个脸圆圆的小丫头,她不止脸圆,眼睛也是圆溜溜的,头上扎着双环髻,金蝴蝶振翅欲飞。

“六娘子,我为你更衣。”

她伸手搭在裴昭的腰带上,裴昭一动不动,任由小丫头动作,圆脸丫头动作很灵巧,轻松的解开腰带,一件件衣裳褪下,裴昭踩进热水中,享受似的闭上眼。

沐浴更衣之后,裴昭又换上了那身不利于行动的宽袍大袖,腰带细细一根扎在腰间,更显得她有弱柳扶风之态,身段窈窕之姿。

她跨过高高的门槛,缓缓走进正堂,她的步伐并不如何优雅曼妙,只是因为那张脸美的太惊人,裴昭性子也太淡,气质压的住容貌,厚重的华服穿在身上,也成了她的点缀。

裴渝当即抚掌大笑:“今日渝才知满室生辉为何意,见过了六娘,以后凡花皆不入眼。”

裴昭恍若未闻,其余人嗔怪地看了裴渝一眼,裴渝悻悻摸了摸鼻子,安静如鸡。

裴昭顺从跪在王夫人面前,行大礼:“不孝女见过阿母,这些年未尽人女之责,儿心有愧。”

王夫人甚至等不及让周围的下人扶起裴昭,自己一把将裴昭揽在怀里,心肝肉的胡叫,眼眶一热,泪珠一串串滚落。

周围又是一阵安慰,闹腾了好一阵,裴昭才得以安坐,不过她并没有安生多久,因为她的妹妹鬼鬼祟祟的偷溜到她身边。

裴是年纪小,偷偷凑到裴昭身边,热情道:“姐姐,我是阿是,姐姐知道我吧?”

裴昭垂眸看着裴是,裴是体态修长,肤色略黑,五官精致,即便略黑的皮肤也没盖住她五官的美丽。

裴昭冷淡点头,没有进一步问话的意思,裴是一点也不在意裴昭的冷淡,见裴昭没有太过反感,立马得寸进尺,从坐榻下溜出,亲亲热热挨着裴昭,拉住裴昭的手:“姐姐,我今晚可以和你住吗?我们好久没见了,我想和姐姐一起睡。”

裴昭:“?”

她们在此之前有见过哪怕一面吗?

安静放在膝头的手忽然被另一抹温热握住,裴昭不自然地动了动手,想把手抽出来,却被裴是更用力地握住了。

裴昭茫然了,他们裴家人是天生具有这种自来熟的基因吗?

明明之前裴景很冷淡生疏的,然而只不过见了几面,他好像就很自然地把自己当成了从小朝夕相处的妹妹,裴渝也是。

现在裴是依然如此。

裴昭觉得自己和这个家格格不入。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裴易低低笑了,好像找到和昭昭相处的办法了,裴易轻轻推了推小弟裴昂,裴昂仰头,裴易努了努嘴,裴昂神情凝重地点头,如即将出征的将士一般慎重,也小步凑到裴昭身边,同样亲热的挨着她左边手臂。

裴昭整个人都僵硬了,整个人宛如被狗狗热情对待的冷淡猫咪,全身写满了抗拒,结果狗狗读不懂空气,依旧热情的舔舔。

“姐姐,我给你准备了礼物,”裴昂献宝似的拿出自己准备的木盒,“姐姐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裴昭被迫左拥右抱,为难地看向裴景,结果裴景和裴渝对她的求救视而不见,悠闲自在地抬起茶喝了一口。

意识到没人把她从猫猫的围攻里救出来,裴昭决定自力更生,先回答裴是刚才的话。

“倒是不便应承了八娘,院子还有些箱笼没归置,这几日叫了妹妹来,匆忙之间却不好招待。”裴昭婉拒了裴是的请求,然后接过裴昂的木盒,同样客气有礼,除了语气冷淡了些,其他挑不出一点毛病,“昂弟有心了。”

第一层是一对耳坠,第二层是一只手镯,第三层是一只雕工不太好的木簪,木簪不似先前两层的物件一样大大方方摆在盒内,而是非常掩耳盗铃的,在上面又裹了一层红布,主人将簪子放进去的时候还小心的往里藏了藏。

裴昂有些害羞的低头,脸上染了些薄红,声音细弱蚊蝇:“我买完耳坠和手镯之后私房钱不够再买一个簪子了,所以我亲手给姐姐刻了一个,因为阿母买首饰都是要凑一套的,姐姐我的钱不够,下次我再买整套首饰给你。”

“姐姐,你可不可以不要嫌弃这个簪子……”说完,像是生怕裴昭不喜,他又急急补充道:“我学了好久。”

闻言,裴昭一愣,下意识地去看裴昂的手,刚才没注意,现在看来裴昂的手上确实有细小的划痕,时间久远大部分都已经愈合了,只留下浅浅的白痕,她冷淡的脸有点绷不住了,来自小孩子直白的喜爱总是不会让人厌烦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如春天带着浮冰的流水,春水溶溶却带着令人难以忽略的冷意疏离。

“谢谢你,我很喜欢。”裴昭看着裴昂,认真道谢,裴昂的脸一下更红了,他伸手捂住脸,脸上是完全抑制不住的笑意,扭捏却诚实地挪挪屁股,和裴昭靠的更近了,手很诚实地牵住了裴昭的衣袖。

“狡诈、奸猾、卑鄙。”裴是小声骂了一声裴昂,极力想吸引裴昭的注意力,不甘示弱道,“姐姐,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昭昭,二哥也有礼物哦,已经送到你的院子里了。”裴易笑眯眯的加入谈话。

“阿父也给你准备了礼物,不知昭昭喜不喜欢?”裴杞跟着凑热闹。

这下一家子只剩下王氏没有开口了,以裴景为首的小辈好暇以整地看着王氏,王氏也不负他们所托:“阿娘的礼物一会儿给你。”

一家人整整齐齐,一个不落。

“是我先要给姐姐送礼的?!”裴是高声抗议,感觉自己胜利的果实被人无耻的窃取了,“你们耍赖!”

过于欢快诙谐的气氛令除了裴昭之外的人都笑了出来,而裴昭还慢半拍似的,略茫然的停在原地。

好奇怪,这家人,真的好奇怪,裴昭转头看着含笑望着她的王夫人,她慈爱又温柔,望着她的眼神写满了心疼,但是裴昭在老宅那么多年,从来没有收到过北疆这边的来信。

一封也没有,王夫人没写过,看似很喜爱她的裴杞也没有,裴景、裴易在联姻这件事发生之前,更是好似没她这个人一样,而现在一见面,他们又是爱护弟妹的好兄长,仿佛很喜欢她一样,这令她感到不解,平心而论,如果她有一个常年在外的妹妹,每年除了例行公事的礼物之外什么也不用管,她也不会对这个妹妹抱以多么深厚的感情。

她不是真小孩,对父母爱不爱自己这件事看得不重,但她不太理解,前十几年不闻不问,现在见了真人又好像很心疼她一样。

脑袋里的想法转了一圈,裴昭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这就像一个不熟悉的亲戚来家里,那自然是要认真招待的,不过……裴昭快速看了一眼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觉得她这个人的存在真是格格不入,花厅里呈现出一种虚假的热闹。

除了裴昭之外的所有人都沉浸其中,而她则是不合格的表演者,她没有办法演出一场宾主尽欢的戏剧。

裴昭移开视线,暗叹道,他们真是合格的演员。

一行人分开之后,严朗骑着马准备回家,途径一处酒楼的时候,二楼并无遮拦,高台上的人不经意间看见了他,惊了一瞬,在看见严朗身边招牌一样的赵西和陈义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萧华探头招手,惹得同他共饮的另外两人也顺着看去。

萧华熟络同严朗打招呼,然而在严朗慢慢走近的时候,仿佛能清晰感觉到灰尘扑面,身子还下意识地往后一仰,反应过来不由讪讪:“阿朗,满身风尘,路途可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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