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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就是为了这事,这有何难,小事而已。”白小娘子挥挥手,将手上的滚灯抛给身后仆婢,举重若轻地指点,“送男子礼物再简单不过,玉佩、手绢、发簪、头冠这等寻常之物就不说了。

若想讨人欢心,那就再细致一些,看他平日缺什么,爱什么,自然能投其所好。”

裴昭将从白小娘子抄来的作业谨记在心。

觉得自己悟了。

第25章

她想的东西和赵嬷嬷、白小娘子等人想的真的不一样, 裴昭以为“有用的礼物”,重点是在“有用”,但结合赵嬷嬷和白小娘子的话来看, 她的理解出了一点偏差, 重点不是“有用”而是“礼物”。

裴昭豁然开朗, 果然, 听赵嬷嬷的话多出来走走是对的。

想通之后, 裴昭瞬间将自己苦心琢磨的点子抛诸脑后,毕竟不管是造纸术, 还是雕版印刷、火药又或者军阵武器都太过惹眼,而不太惹眼的马镫之类,又很容易被学会。

严朗目前即守不住这些东西,也抹不掉裴昭在其中的痕迹。

既然如此, 那还是不折腾了。

裴昭从善如流, 那日别过白小娘子之后,一家家店铺看了过去,她对逛街是没有什么耐心的, 不知是否因为丰城地处北疆, 此处城池看起来也并不如何繁华。

至少就裴昭看来,只能夸出一个简朴, 看起来颇有苍凉豪迈之感。

东市也非店店豪奢,裴昭看完了除酒楼、食肆之外的所有铺子,赵嬷嬷跟着她跑了一天最后实在撑不住,被裴昭劝着回了车上,只余绿松和几个豪奴伴随左右。

又从一家铺子里出来, 依然一无所获,绿松回头望了一眼, 这家铺子是卖玉石的:“娘子不喜吗?”

“非我不喜,即是赠礼便该考虑别人的喜好,上次赠物三郎,他直言不喜华而不实之物,我本想看看有没有玉佩或者发簪,又觉这些都不与他相配。”

时人爱白玉,因白玉温润,有载物之德,文人最爱,但裴昭觉得严朗虽世家出生,却非温文尔雅的那类男子,严朗更为锐意昂然,白玉不适合他。

“娘子果然甚为爱重三郎。”绿松垂首,声音又轻又小,若非她紧挨着裴昭,裴昭都听不见她说了话。

裴昭愣了一瞬,待行出几步,才缓缓回答:“三郎爱我。”

裴昭只是不想管事,不是没心没肺到看不出谁对她好,严朗本不必亲自去鲁安接她回北疆的,也不必当着裴景的面赠她腰牌,之后更不必在演武场上光明正大地展示偏爱。

可他这么做了,他爱重裴昭,所以裴昭愿意为他奔波。

绿松抿唇,微不可察地露出笑意,心下松了一口气,未来的主君看重六娘当然是好事,可绿松不希望自家娘子因此巴巴捧出一颗心。

世间男子善变,女子多情,最难逃的是情网。

又花了几天的时间选择礼物,严朗却又忙碌起来,裴昭不想将礼物交给仆婢转送严朗,因此礼物迟迟未送出去,等严朗稍空,又已临近婚期。

六月十九,宜嫁娶。

天公作美,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裴家各处早早忙碌起来了,唯独最该忙乱的院子此刻还是一片安静。

裴昭起床时间很固定,这一日同样,她醒来惯有一个毛病,喜欢看着窗外发呆,赵嬷嬷早早被安排了事务,在严家安置院子,先替裴昭熟悉严家,今日负责叫起裴昭的是王夫人安排来的大丫头,红庭。

红庭行事稳重,知道裴昭每日起床要放空自己,也不催促,而是亲手拧了锦帕给裴昭擦脸。

裴昭往后一仰,躲开红庭的锦帕,略不满地看她,红庭之前没近身侍奉过裴昭,当下便以为自己力气大,歉然问:“娘子,可是奴力道大了?”

“不,我不喜欢有人给我擦脸,下次不要这么做。”裴昭撩开被褥,赤脚下地,又是惹得好一阵惊呼,红庭更是欲言又止,裴昭怫然不悦,“安静。”

那些侍女果然安静下来,却通通跪伏在地,裴昭眉头又是一皱:“你们又跪什么?昏礼还早,太阳才升起,为何着急?”

“娘子且勿动怒,都是奴等失职,惹娘子不快。”

裴昭觉得这群侍女不太听得懂话,但也无意为难她们,耐着性子安抚:“时间还早,不会耽搁的,勿忧。”

她光着脚越过跪伏在地的一群侍女,目光一一扫过嫁衣,凤冠,胭脂水粉,还有各种配饰,早在她还在鲁安之时,王夫人便已经寻人为她绣嫁衣了,十多个绣女费心绣了半年的嫁衣,挂在一人高的衣架上,布料随着光线的变换而不断改变着自身的颜色。

嫁衣裴昭自然是早就看过的,此刻目光也不过稍凝,又移开了,红庭领着人还未起身,没有主人允许,不敢起身。

裴昭走到主位坐下,那群侍女背对她跪着,一动不动,初升的太阳从窗外映进来,光直直照进来半个卧房亮堂堂的。

“起身。”

即便是成婚之日,也没有多少欢喜的声音终于传来,红庭起身,为表谦恭,亲自侍奉裴昭洗漱,一套略微繁琐的步骤完成,裴昭才终于得坐。

“先传膳。”裴昭估摸着若是现在不吃点东西,她接下来的一天怕是休想吃到食物。

“娘子放心,灶房早卧了鸡子,今日不宜用汤水,还请娘子暂且忍耐一下。”红庭直到现在才仔细打量裴昭的眉眼,说实话,裴昭眉眼长得很好,上妆只是锦上添花,聊胜于无。

最后为了不显得自己很多余,红庭细心给裴昭勾了一朵铺满额际的牡丹,不等裴昭查看,又突然伸手细细擦了,这次只点了一个小小的花钿。

裴昭:“?”

红庭咬唇,不得不承认自己技艺不佳,未能给裴昭增光添彩,反而拉低了她的美:“娘子国色天姿,实不必以外物增光。”

红庭上妆最好,裴昭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对王夫人这句话颇为认可,时人嫁娶女子并无遮脸这一习俗,裴昭的凤冠缀满珍珠,又饰点翠,华贵端庄。

嫁衣为红绿二色,早熏了香,裴昭喜淡香,今日衣物的香稍显馥郁,并不贴合裴昭的喜好,红庭先前虽吃了挂落,惹裴昭不快,但这不代表她工作技能不出色,在察言观色这项技能上她堪称大师。

见裴昭不甚欢喜,解释道:“娘子,嫁衣如此华贵,淡香与之不符。”

裴昭点头,认可这个解释。

“昭昭,三郎来了。”裴渝从前院溜出,裴景在招待宾客,裴易也脱不开身,只裴渝,还未入官场,行事也方便。

裴渝来通风,没有进裴昭的房间,反而倚在门廊下,从腰间拿下扇子,兀自给自己扇风:“今日三郎也很俊俏,不过我瞧着前院很多小郎君都是为了昭昭而来。”

裴昭不在意,如同没听见这话,只看着红庭给自己戴凤冠,一带上凤冠,裴昭就觉得脑袋上顶着一个几斤重的东西,怪不得婚礼上瞧不见新娘的喜意,大多端庄,一张笑脸如卡尺一般,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昭昭为何不理我?”裴渝略委屈道,“今后你可就要少见阿兄了,昭昭不多瞧瞧我吗?”

姜朝对出嫁女是否回娘家这件事并无规定,甚至还有些女娘嫁了人之后依然常住娘家,只偶尔在夫家小住的情况出现。

不过以裴渝对裴昭的了解,他这个妹妹极为冷情,又认窝,搬家之后很少想着挪动,严府后宅又不是他们能去的地方,如此一来,可不少见。

前院,严朗闯过重重阻碍,总算顺利进了裴昭的院子,越临近院子,严朗身后那群小郎越兴奋。

裴昭本该端坐于室,以示矜持,严朗催妆诗不过念了三首,她就命红庭和已在身边的绿松开门。

严朗今日本就挂满了笑,也不见平日的成熟稳重,此刻见了裴昭,明明是早就见惯了的容貌,严朗还是愣了一瞬,上前几步:“昭昭,我来接你。”

成婚对严朗是不一样的,即便这个婚约是为了联姻存在的,那也是不一样的,妻子对严朗来说是需要珍视的家人,与他的母亲一样。

所以他现在的快乐是真实的,裴昭则相反,家人她不在意,婚事她不在意,只是严朗如此期待,裴昭偶尔也会觉得自己是否太过薄情,然这种想法不过风过无痕,水过无声。

裴昭走下木廊,忽然笑了:“我今日可美?”

“昭昭美如月神。”严朗下意识握住她的手,又觉不妥,连忙松开,但是已经晚了,随着严朗而来的一群郎君怪叫连连,起哄之意很明显。

裴昭笑意更盛,她本就少笑,笑容灿烂的时候只有落水那日,她在水底看鱼,然而那次严朗满心怒火,不若现在令他目眩神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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