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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在朝堂上提到华烁公主,还是因为她出行队伍过于铺张浪费,还有提出住行宫一事实在太过于没规矩。

然而现在呢?

众人抬头看向龙椅上的男人,等着回答。

然而皇帝没开口,杜少保便上前一步道:“公主如今在临岳城。”

原本只是猜测,如今却被证实。

众人思前想后,很快便也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原本大动干戈前去游玩的公主出现在灾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原本不解的,何大人究竟是何时带着赈灾队伍离京这个问题,如今都得到了解答。

是跟着华烁公主的车队出发的,他们之前弹劾公主出行铺张浪费时,那长长的车队里装着的,都是赈灾的物资。

这么一看,当时的弹劾,弹早了。

“胡闹!”不曾想,这时候太师居然开口了,他抬眸看着龙椅上的皇帝,“陛下,华烁公主乃是我朝嫡长公主,你怎可就这么放心让她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太师,陛下的舅父,自然也是华烁公主的亲舅父,如今这朝堂之争,似乎又成了家事。

皇帝:“朕派了人保护她,而且驸马也在……”

“我朝从来没有让公主以身涉险的先例,陛下此番决定是否欠妥?”

皇帝:“……”

若是其他人敢在朝堂上这么同他说话,皇帝早就站起来训斥了,然而太师不行,一来是亲外祖父,二来太师年事已高,若是气了个好歹,便不太好收场了。

这次上朝几乎是以皇帝与太师、丞相等人不欢而散为结束,下朝后太师与丞相更是同时求见陛下,皇帝没见。

另一边,密报加急送到了京城,皇帝打开看了片刻后便有些气急攻心,上面白字黑字简直要让皇帝气压飙升。

“赵瑾呢?她说不回来你们便随她?来人,传朕旨意,绑也要将赵瑾给朕绑回来!”

真是反了!

第62章 堵不如疏

皇帝这边根本没想到自己的那个平日里没什么用的废物小点心妹妹竟然敢留在临岳城那边, 就算洪水来临,手底下的人能护住她,那瘟疫呢, 这东西根本防不胜防。

明明在瘟疫发生初期离开极有可能没事。

即便明知道现在再派人去接赵瑾, 时间也过去好几天了,但皇帝还是这么做了。

他是天子。

天子也有自私的时候,例如如今坐着的这个位置,他不想如其他人所愿,将这个位置交给宗室里的任何一个人。

现在, 临岳水灾的事传出, 他也不想将赵瑾留在那里。

瘟疫之变, 向来难以预料, 皇室再尊贵, 如何同病魔抗衡?

“此事压下来, ”皇帝的声音渐冷, “公主回京前,谁敢将此事传出, 格杀勿论。”

“属下遵命。”跟前的暗卫跪下,脑袋低着, 不敢多窥圣颜。

经过几天几夜的抢救, 何大人带着军队和工部的人冒着生命危险在临岳江上好几日,终于暂时将决堤的口给堵住了, 剩下只等天公作美,若雨停下了,这场洪水的危机便到此为止。

然而事情远远没那么简单。

瘟疫爆发, 短短几天时间内便死了二十几人, 也就是说, 最先发现的那群人,都死光了,其余的,防疫力差的,又陆续有几十人染上。

上到老人下到幼童,救的速度根本赶不上死的速度和染病的速度。

临岳江下游更是捞了许多具泡得发白的尸体,这么多尸体堆积在一起,也是问题。

赵瑾下令让人制了一批口罩和防护服运来——连林知府都不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是如何做到在这么短时间内弄来这些东西的。

条件有限,口罩与防护服的样式都与赵瑾过去用的有所不同。

谁也想不到,这位一直养在京城的公主在江南一带也有产业。

人命关天,赵瑾懒得计较太多,随便找了个由头,这一批物资,算是江南一带的富商捐赠的。

而何大人他们,也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他们眼中一无是处的公主,竟然真的懂医术,甚至不是那种一知半解的程度,就连京城来的那群医师也对她为首是瞻。

即便如此,每次看见公主亲自步入病人群中,诸位大人总是忍不住心惊胆战,若陛下知道他们竟然让公主干这种事,他们项上人头都保不住,更别提这顶乌纱帽了。

驸马爷也想跟着进去,结果公主骂了两句,委委屈屈地蹲守在警戒线外,套着并不好看的防护服,乖巧又可怜地等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简直望眼欲穿,活生生成了一尊望妻石。

因为这瘟疫,公主甚至与驸马分房。

即便这样,在粮食与衣物并不缺少的情况下,□□还是发生了,起因是赵瑾下令焚烧所有尸体。

痛不欲生的亲人自然拦着,有人不知从何处听闻是公主下的令,不管不顾跑到衙门抗议。

嘴里喊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今怎能一把火便了却?

驼背发白的老人抱着儿子的尸体在衙门哭喊,垂髫小儿同披麻戴孝的年轻妇人跪在死去的男人面前啜泣,幼儿的尸体被母亲抱在怀里,始终不愿意承认他们的亲人就此离世。

赵瑾被众多怨恨的目光盯着,仿佛她才是这场灾难的源头。

这里山高水远,洪灾之后是瘟疫,被死亡与绝望笼罩着的城内,哪怕她是皇亲国戚,她是尊贵的公主,在这种时候都无用。

这些尸体,是他们拉过来像衙门示威的,

“我儿尸骨未寒,你们怎么能一把火烧了他?你看他好好的,染病的是活生生的人,我儿已死,你们怎么能将责任推给一个死人!”头发花白的老妪恶狠狠地盯着衙门前面的衙役和官员,“你们这些当官的解决不了问题便要如此推卸责任么?”

一个男人直接开口嚷道:“这么多大夫和官儿,为何独独听她一届妇人之言?是公主便能如此草芥人命吗?”

草芥人命,仿佛烧的不是尸体,而是活生生的人一般。

衙门上的华烁公主看着众多的百姓和尸体,一言不发了许久。

旁边的林知府抹着脑袋上的冷汗,“殿下,刁民无礼,您千万不要同他们一般见识。”

最怕就是这位主儿暴走,到时候赈灾未果,反而惹其百姓与官兵的对立,后果不堪设想。

多少起义便是在这种天灾人祸中爆发。

要知道,临岳城虽然死了不少人,但活着的人更多,即便每日要面对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剩下的人里面,只要有一个人想反,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赵瑾绝对不能成为动乱的源头,这是何大人和林大人一致的看法。

要知道,华烁公主与陛下一母同胞,华烁公主某种意义上代表着陛下,尽管她本人也许没意识到这点。

眼下,他们如何证明这死人必须烧呢?

何大人看着面无表情的赵瑾,正想开口,被她抬手止住。

面对着那些怨恨的目光,赵瑾缓缓开口道:“诸位怕死吗?”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这位长相明艳的公主又继续道:“我怕死,我是公主,若是能安然无恙离开此地,回到京城必然是荣华富贵过完这一生,我何须理会你们的死活?”

她没有自称本宫。

“可诸位看看自己身边的父母孩子,他们还活着,你们确定要让他们承担这个风险吗?”赵瑾冷冷盯着他们看,“若是你们不怕这瘟疫,或者抱有侥幸之心,觉得自己不会染病,自己的父母孩子不会染病,那便尽管一试。”

正当众人不知这位公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时,赵瑾又道:“大家去看看染上疫病的人是什么症状,再来想想自己究竟怕不怕死?”

赵瑾说着,转身对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应声走上前去。

高大魁梧的侍卫走到跟前,原本叫嚷着赵瑾乃一介女子的男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侍卫却道:“请诸位随我来。”

众人不明所以,直到他们当中有人走到了那个前几日还收留着各种杂七杂八的人的屋子外边——这里已经被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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