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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瑾当然明白太后在迟疑什么, 用药来改变腹中胎儿性别,此乃宫中禁忌。

就连那药也是禁药,不管有没有有用, 拿给太医看, 就等同于告知皇帝。

太后虽然是皇帝生母,但在许多事情上,她根本奈何不了皇帝,否则,皇储之位空悬的现状正可以说明这个问题, 想来其实好笑, 皇帝从来没有明确说过, 皇储的位置究竟更属意何人。

将心比心, 赵瑾自然理解帝王的想法, 不仅是她的孩子, 就算便宜大哥日后随便在宗室里面挑了个不起眼的孩子作为储君, 赵瑾也不会意外。

“母后,”赵瑾没有选择忤逆太后, 她笑了一声,“儿臣知道母后为儿臣与江山社稷着想, 只是有些事情不能轻而易举便做决定, 这药总归还是要做些检查的,母后觉得呢?”

赵瑾这句话说得合乎情理, 即便是太后也无话反驳。

赵瑾很快便顺其自然道:“母后,儿臣倒是认识不少大夫,这药是不是真的有用, 可不能光听别人说, 要不将人给儿臣, 儿臣回去找人看看,若是药不对,以后对孩子身体有什么影响,母后也不想看到的对吗?”

原本太后还想着恩威并施,让女儿大局为重,只是赵瑾不仅没有抗拒,甚至只是担心药对孩子有影响,太后曾经在一个孩子遍地走的后宫生存,孩子只是许多女人手中往上爬的工具,后宫死掉的皇子公主每年都有,更多的还没能留到生下来的那天。

太后对自己的女儿自然没这么严苛,但凡是后宫有个流着皇帝血脉的皇子,太后都不会考虑赵瑾。

当然,这是别人眼中的荣耀,不是赵瑾这个即将为人父母的。

太后还是在乎女儿的死活的,或者说,她在乎能不能得到一个健康的皇储。

那位妇人被赵瑾盯着,只觉得背脊生凉,觉得自己一切的言语都被这位年纪轻轻的嫡长公主看穿了,只是太后丝毫没有意识到妇人眼里的意思,思索片刻后太后道:“瑾儿的师父究竟是何方神圣?”

赵瑾不动声色:“母后,儿臣已经许久不见他老人家,这么多年来,师父不说自然有其不说的道理,江湖术士实在不喜抛头露面,母后何必深究他的身份?”

赵瑾凭空编人,这么久以来,她自己都要相信确实存在这么个师父。

“瑾儿说的也是,母后便不说了,这妇人你若是不放心,便将她带回你的府上好生看着。”

妇人听见太后要将她交给赵瑾时,双眼一黑,只是这种时候绝不能自乱阵脚。

赵瑾站了起来,垂眸冲着太后屈膝:“既如此,儿臣便不打扰母后了,过些日子儿臣再入宫向母后请安。”

说着,她目光落在那位看着还算有些胆小怕事的妇人道:“你,随本宫回去吧。”

华烁公主空手入宫,走的时候除了太后塞的补品以外,还有一个人。

太后给公主送人并不是什么稀罕事,赵瑾如今怀孕两月,加上那些关于皇储的传闻,让她的肚子莫名也备受关注。

赵瑾向来不是个高调的人,但绝对也不是个畏畏缩缩的性子,属于她作为嫡长公主应该享受的待遇,赵瑾向来是不含糊。

马车晃晃悠悠回到了公主府,赵瑾并没有休息,反而是让人将带回来的妇人带到了待客厅里面。

紫韵给赵瑾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水,随后便安安静静站在一旁,那妇人被带上来时似乎小心翼翼打量了一番这位争议极大的嫡长公主。

“民妇参见华烁公主,公主安康。”那妇人跪下正正经经给赵瑾行了跪拜礼。

赵瑾垂眸,目光似乎落在那蒸腾而上的缕缕水汽中,看得并不真切,并没有将跟前的妇人放在眼里,也没有叫对方平身。

半晌,华烁公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行礼行得不错,比宫里出来的行得都要标准。”

一句话,便轻而易举让人再次冷汗直流。

赵瑾似乎笑了声:“抬头起来让本宫看看。”

这话说出,跟前的妇人便缓缓抬头,赵瑾仿佛这时候才认真打量起此人的模样,虽然素面朝天,但五官还算清丽,就是生得黑了些,看着也不想是一个妇人。

“你叫什么名字?”

“民妇姓常,名絮,柳絮的絮,淮北人。”

赵瑾:“多大年纪,已经嫁人了?”

“是,民妇几年二十有五,夫家姓田,育有一子。”

二十五。

赵瑾:“你与本宫母后所说的,服用秘方后可使腹中胎儿必定为男,此事可是千真万确?”

这句话说出,就像是表明着,赵瑾其实对那所谓的秘方也十分动心。

常絮心下一喜,随即道:“公主,民妇绝不敢有丝毫的欺瞒,这秘方可是民妇祖上传下来的,吃了这秘方的女子,后面生下来的确实都是男婴,公主若是不信,也可以派人去查。”

赵瑾垂眸:“既如此,将你这秘方拿出来给本宫看看再说。”

常絮眼中闪过迟疑,但片刻后对赵瑾道:“公主,民妇祖上便是靠这秘方发家的,祖上有训,不得将秘方示人……”

赵瑾一个眼神落在旁边的侍卫身上,下一刻,侍卫干脆利落从腰间拔出长剑架在妇人脖子上,锋利的刀刃触碰到发丝,一缕发便这样断了。

“想来你初来乍到,可能没在京城里听闻过本宫的名声,”赵瑾慢悠悠将果脯放进自己嘴里,语气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你的命在本宫看来并不之前,太后关心则乱,本宫可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带偏的人,这药方你是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

这位名为常絮的妇人,是淮北一带有名的稳婆,手里捏着些偏方,似乎并不出奇,可是她不凑巧,或者说实在倒霉,碰上了一个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公主。

赵瑾这么一番威胁之下,妇人不得已手写了一份药方出来,赵瑾看着那药方,神色不变,随后递给紫韵:“让府上的大夫照着这份药方煎一碗药过来。”

跪在地上的妇人还不明白赵瑾的用意,她就跪在地上,赵瑾并没有要让她起来的意思。

早就听闻这位嫡长公主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是万万没想到,赵瑾竟然一下子便给了这么个下马威。

这让人一下子摸不着,这位嫡长公主究竟有没有野心。

赵瑾不动弹,直到那碗黑漆漆的药被端了上来,上面冒着泛白的热气,公主府的大夫也跟着进来。

“老夫参见公主。”

赵瑾目光落在那碗隔着老远就能闻到药味的药上,红唇微动:“这药,可有什么问题?”

这句话一出,似乎决定权便在那位大夫上。

赵瑾的目光在这时候变极其具有威慑力,大夫一顿,随后才拱手道:“回禀殿下,这药不会致使孕妇小产,只是有好几味的药性比较重,混在一起难免有所不适,还有几位药,老夫也闻所未闻,不知其用处……唯一可以断定的是,此药易伤身,殿下最好不要轻易尝试。”

赵瑾:“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府医离开,赵瑾的目光重新落在跟前的妇人身上,还没等对方开口,赵瑾便道:“将这碗药给她灌下去。”

话音一落,身边的侍卫便立刻按住了常絮的双手,紫韵将药端在手里,朝那妇人走过去。

即将被灌药的人下意识挣扎,嘴里大喊着:“公主,民妇没有骗你,这药是真的有用,伤身是真,但民妇一早便同太后说过了,她老人家觉得没关系,民妇才敢献药的啊!”

赵瑾一顿,目光落在妇人身上。

她这番反应,旁边人的动作也跟着停下,妇人仿佛看到了希望,忙继续道:“殿下,民妇说的都是真话,太后娘娘亲口说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

赵瑾从位置上站起,弯腰捏住了妇人的脸,轻声道:“常絮是吧?本宫方才说过,你初来乍到,也许有些事不太明白,例如,本宫虽然只是一介养在深宫的公主,但医术还算能拿得出手,这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本宫比你还清楚,再比如,挑唆太后与公主之间的关系,你觉得自己还能活多久?”

这一番话,每一个字似乎都在给跟前的妇人判死刑,她惊恐地看着赵瑾,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位嫡长公主不仅不像其他人想象中的那样好掌控,甚至深不见底。

“殿下,驸马爷回来了!”就在这时候,外面响起这样一句通传。

赵瑾抬眸间,唐韫修的身影便出现在视线范围内,身上紫色的官服还没来得及脱下,便看见大厅内的这一幕。

“这是在做什么?”年轻的驸马爷看起来温文尔雅,那张脸尤其具有迷惑性。

地上的妇人似乎见到了救星般,一把挣脱旁边的侍卫跪倒在唐韫修身边:“驸马救命!”

别说,这妇人眼中含泪的模样还有几分我见犹怜。

唐韫修不动声色绕过对方,对赵瑾道:“殿下这是在?”

赵瑾脸上没有浮现任何心虚的表情,她说:“此人自称有秘方可使孕妇腹中胎儿必是男婴,本宫让她试药罢了。”

唐韫修有那么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等他看见那碗药之后,眸光一顿:“殿下吃药做什么?”

赵瑾:“没吃。”

驸马:“这药还能让女婴变男婴?”

赵瑾张口想说句什么,就看见原本还斯斯文文的驸马转身看向那献药的妇人,眸色冷下来:“你是受何人指使?”

“民妇无人指使,只是听从太后娘娘的吩咐给公主献药……”

驸马听了这句话后沉默片刻,盯着那碗黑漆漆的药,又转头看了眼赵瑾,幽幽道:“殿下想来不擅长从人嘴里撬话,不如让我来?”

这一刻,地上的妇人忽然意识到,这对夫妻并不是什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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