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2 / 2)

选秀最后还是没能搞起来, 也许是因为皇后的“关心”,又或者是因为皇帝实在无心与众多臣子虚以为蛇。

他是个清醒的人,这也是当初先皇即便再宠爱其他儿子也义无反顾维护东宫正统的原因之一, 后宫多年无所出的原因根本不在于妃嫔, 而是在于他自己。

另外相对比往后宫里面塞女人,倒不如想想,如今该如何收拾晋王留下来的残局。

涉事官员之多,以及各种大大小小的事都需要解决,一下子, 锒铛入狱的人数众多, 冤与不冤的都需要查明。

晋王与其儿孙及部下, 择日斩首, 剩下的流放的流放, 充当官妓的即将送往乐坊。

不管是那种下场, 活下去或者失去尊严, 都已经成为定局。

只是在众多女眷被流放或送往乐坊前,怀孕七月有余的华烁公主挺着大肚子入了宫。

她直接去求见皇帝。

只是那时候来得不巧, 安华公主跪在皇帝面前,父女二人似乎在对峙, 只是作为皇权社会下, 即便是父女,那也不过是另外一种畸形的君臣关系罢了。

赵瑾就站在门外, 李公公正要通传,被赵瑾拦下。

她就站在门外,等了许久, 听到里面安华声嘶力竭以及皇帝的怒斥, 里面隐约传出的声音, 都无疑证明这对父女的谈话并不愉快。

赵瑾选择回避,她并不关心内容。

殿内——

“父王,儿臣已经怀有贺郎的骨肉,还请父王饶恕他一命。”安华公主跪在地上,向她的父王恳请饶恕乱臣贼子。

皇帝冷笑:“你用一个反贼的孩子来威胁朕?”

“父王,他也是您的外孙!”

皇帝陡然摔笔,拍案而起:“你也知道这是朕的外孙,你是朕的女儿?你看看自己做的都是什么好事!”

“你行刑场劫囚,如今还没看明白那个男人的真面目?你以为他接近你是心悦你,却不知他是晋王的人!”皇帝的语气里多少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你竟然要因一个反贼来忤逆朕?若不是你身上流着朕的血脉,如今断头台上的人还有你一个,你竟然还敢跟朕讨价还价!”

安华公主作为皇帝唯二的孩子,从小不曾受过冷待,后宫孩子不多,她作为公主能够享受的,皇帝也就依她,哪怕她养面首,驸马那边也敢怒不敢言,皇帝自己也睁只眼闭只眼,如今她竟然对反贼动情,还想生下反贼的孽种。

“父王从前嫌弃宫中冷清,如今皇后娘娘有孕后,便觉得儿臣腹中的孩子也是孽种,”安华公主俨然并不服,或者是至今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的眼神里甚至透着几分不甘,“父王怎么能肯定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子就能顺利生下来来呢,又怎么能肯定那定然是个皇子呢?”

父权社会下,仿佛诅咒一个女人生不出儿子便是最恶毒的话语。

“放肆!”皇帝看着自己的女儿,目光渐冷,“皇嗣岂是你可以置喙的?”

安华在这时候还不知道君威,她干脆破罐子破摔:“父王就算待赵瑾肚里的孩子也比自己的外孙好,如果不是皇后娘娘有孕,父王是不是打算立赵瑾的孩子为储君?”

皇帝直到这时候才终于明白,自己这个女儿,是彻底废了。

一个不拥护皇权的公主,一个空有野心与嫉妒的公主,能养出什么样的皇孙来,这还需要说吗?

“赵瑾是你的亲姑姑,也是朕一母同胞的妹妹,你既然不能加以敬重,也不能审视自己的身份,看来是朕从前太纵容你了。”

“若你执意要生这个孽种,行,朕成全你,”皇帝冷哼着,“朕会收回你的封号与公主府,下令让驸马与你和离,你的儿女朕接回宫养,你将被贬为庶人,不再是朕的女儿。”

“父王!”安华公主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父王,儿臣是您的女儿啊!”

“你看看你自己哪里还有半点公主的样!”皇帝如今是看着她多一眼都觉得碍眼,“来人,安华公主目无尊长,以下犯上,送回她的公主府,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出门,丢人现眼!”

赵瑾听到这里,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安华被侍卫“请”了出来,不偏不倚,两人正好对上,安华这时候是理智全无,情郎救不得,就连对方的孩子也即将保不住,这会儿看见赵瑾,还有她已经高高隆起的小腹,目光里仿佛带着杀意般,猝不及防就冲赵瑾过来,被身后的侍卫眼疾手快拦下了。

赵瑾听到自己这个侄女喊道:“都是你给父王说了什么!我才是他女儿,凭什么!”

只是这句话说完,安华几乎是被侍卫拖着离开的。

赵瑾敛了一下眼眸,听见便宜大哥的声音响起:“还愣着在外面做什么,还要朕请你?”

这话一听,赵瑾便知道便宜大哥这心情实在不美丽。

赵瑾听话踏进去了,然后身后的宫人将门关上,殿内便只剩下兄妹两个人,地上还散乱着皇帝方才怒斥女儿时扔下来的东西。

“臣妹叩见皇兄。”赵瑾扶着肚子跪下。

龙椅上的皇帝看着跪着的赵瑾,沉默了一瞬:“你今日来是求朕办事的?”

往日华烁公主来,都已经学会自己搬椅子了,现在竟然跪下,这已经是一个让皇帝有心理准备的信号了。

皇帝似乎深呼吸了一下,他说:“朕今日心情不好,你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自己斟酌。”

赵瑾:“……”

她也深呼吸了一下:“皇兄,臣妹手中有个纺织厂,近日有些缺人手,想向您要那些即将流放和发配乐坊的女子。”

这话说完,殿内便陷入了沉寂。

半晌,皇帝的声音才幽幽响起:“赵瑾,你是故意的吧。”

赵瑾:“……”

谁懂,谁能想到前面还有一个不怕死的安华?

“皇兄,臣妹真的缺人用,横竖女流之辈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皇兄将他们给臣妹了也是解决了一大麻烦不是吗?”

“朕看你像麻烦。”皇帝冷声道。

前有女儿为反贼求情,后有妹妹为反贼家眷求情,皇帝忽然想去问问列祖列宗,可是他赵家的风水不正?

赵瑾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处境的,她如今这个模样,便宜大哥不会为难她,只是要让他网开一面不是容易的事。

皇帝看着跪在下面的妹妹:“朕记得从前少傅少保他们还是给你说过君臣之道的,如今全都吃回到肚子里面去了?”

“皇兄知道的,臣妹课业一向不好。”赵瑾这时候格外谦虚,不管怎么说,今日算是在便宜大哥底线上反复横跳。

“皇兄近日处理的人并不少,朝中大臣嘴上不说,但背地里兴许会觉得皇兄不近人情些,”赵瑾低头开始胡说八道,随后一顿,“皇兄,恩威并施,方才能让人心归拢。”

赵瑾这话不全然是胡说,朝中的大臣自然也知道那些乱臣贼子该死,只是涉事男子全然处斩,诛九族的罪过,这几日断头台上的血迹未干便又洒上了新的,朝中虽然无人开口求情,但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更是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皇帝垂眸看着下手的胞妹,似乎在观察她,不久后缓缓开口:“朕有时候怀疑,你从前是不是故意气你的老师们和朕,问你功课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胡诌时倒是能说出几分歪理。”

赵瑾正想开口说句什么,便听见皇帝轻飘飘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想说,都是男人们造的反,同她们有什么干系?这些对她们来说都不过是无端之祸?”

这句话问出,赵瑾便明白,她的立场决定了自己今日能不能得偿所愿。

赵瑾斩钉截铁道:“皇兄误会了,臣妹并不觉得她们任何人无辜。”

皇帝眯眼:“说说。”

“皇兄英明,她们当中有人是母亲、妻子、女儿、奴仆,即便不曾参与谋划造反一事,但却享受了家中男人为官时的福,福祸相依,受其福,便该担其祸,正如我与皇兄,如今荣华富贵,全然仰仗自己姓赵,我的皇兄是当今圣上,没有皇兄,便没有我这个嫡长公主。”

“既然明白,说明你不是全然没有脑子,”皇帝的语气没有一开始冷,“为何还要替她们求情?”

“起来,自己找椅子坐,别逼朕骂你。”皇帝说道。

赵瑾没有起来,她依旧跪着:“我是为皇兄着想,即便皇兄处置反贼天经地义,可您想过百年之后史官笔中如何写吗?或者是如今天下读书人该如何看您?”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