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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还有些心思的,便是在宸王和炀王两位亲王里面挑一个去主持大局,然而谁都明白,祭祖的事情,代表着什么。

今年若是从这两位里面挑了,那么百姓眼里,朝廷百官眼里,兴许又能品出其他内容来。

赵瑾看着又一次堵在她跟前的礼部尚书,不觉叹了一口气:“贺尚书,你这是何意?”

“殿下,祭祖大典还有不到三日便是了,但届时主持大局的人还没决定下来,臣请殿下做个决断。”

赵瑾:“那你给本宫说说,安排谁呢?”

“殿下,若是陛下身体痊愈,自然是陛下最好,若陛下……”贺尚书一顿,又道,“小皇子也合适。”

赵瑾哪里听不懂他的意思,但是她面无表情拒绝了:“小皇子不行。”

“殿下,这是为何?”

不仅仅是贺尚书,甚至太傅都不算明白,为何小皇子不能安排作为这个祭祖大典的主持人,即便是身边跟着赵瑾,那也算是让小皇子亮了相,既能安抚朝臣之心,又能让大家看到皇室的未来,何乐而不为?

结果陛下宁愿将公主推出来也不让小皇子出现,而赵瑾一个显然不想接手这个烂摊子的人,也同样不愿意将小皇子推出来。

这对兄妹在想什么,无人知晓,但越是这样,就会越让人忍不住多想,陛下到底想做什么?

赵瑾说:“诩儿如今重中之重是学业与身体,他不该过早接触这些。”

起码朝堂的尔虞我诈这时候不应该堆到赵诩面前。

就算是赵瑾对这个时代始终带着疏离感,但她已经作为母亲,作为长辈,身处这个位置,她自然也有自己的责任。

这一次祭祖大典若是让赵诩出面,那么下一次呢?

贺尚书为难:“殿下,那如今朝中还有何人能够担此重担?”

赵瑾似笑非笑:“贺尚书,这是你们礼部应当操心的事,问本宫做什么?”

她根本不接这茬,也就是说,贺尚书依旧头大,于是每日在养心殿面前等着求见皇帝的人又多了一个。

宸王与炀王这两个亲王自然可以代劳,但皇帝只是病了,不是昏迷不醒的那种程度,之后会不会秋后算账,那是另外的事。

礼部哪里承担得起这样的责任?

让赵瑾来?

不是没人想过,就算是女子,她也是皇帝亲自下令封的摄政公主,但是朝臣不服啊。

这事不归他们管,自然不会像是礼部那样干着急上火。

归根结底不外乎,是因为赵瑾这个嫡长公主在朝堂上没有公信力,没有能够足以与她如今所坐上的那个位置相匹配的威严。

直到祭祖大典的前一日,赵瑾始终没有安排这件事,礼部尚书都要将养心殿门前的石砖给跪烂了,终于等来了一句“陛下召见华烁公主”。

只召见她一人。

赵瑾没有任何意外出现在养心殿门前,在李公公的指引下,终于见到了好些日子都没见上的皇帝。

“臣妹参见皇兄。”赵瑾老老实实行礼,半垂着眸子,一副虚心听讲的模样。

她今年二十六岁,皇帝五十六。

两兄妹之间相差三十岁,这个年龄差,注定兄妹不仅是兄妹,更像是父女。

床榻上的皇帝坐了起来,身上的气势依旧凌厉,他发间徒增了许多白发,只是帝王的气势不减当年。

殿内萦绕着那股夹杂着药味的檀香,赵瑾抬眸看向正燃着的香炉。

皇帝开口了:“怎么,不喜欢朕给你的权力?”

这句话,不知道是问责,还是夹杂着别的意思。

赵瑾又低下了眸子:“皇兄厚爱,只是我并非是治理朝政的料,恐怕要辜负皇兄的期望了。”

“朕下了圣旨的,你就让朕听这个?”皇帝问。

赵瑾低头不语。

皇帝的目光却一直都悬在她的头顶上,直到赵瑾听见他再次开口:“朕还记得你小时候问过朕一个问题,你问为何朝中大臣皆是男子。”

赵瑾一顿。

这个问题她确实问过。

那时候她问的可不止这么个问题,她后面还有一句话:

“假如女子与男子接受一样的教育,朝堂上是否也能出现女官?”

“瑾儿,你从前义愤填膺,想让朕给你找出一个能够站在朝堂上的女官来,后来周玥站在上面了,但也仅仅只有她一个,如今朕给你机会,你却志不在此。”

皇帝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值得细细推敲。

“你觉得不公却也不愿意为此做些什么,朕说的对吗?”皇帝问。

赵瑾直到这一刻才可以真正确认,她这个皇帝兄长,根本没糊涂,他清醒得很。

这会儿殿内的檀香,也不知熏的是谁的脑袋。

“朕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这天下就是男子掌控的天下,你比天下众多人幸运的是,你生在帝王家,你是朕的胞妹,这世间大多数男子甚至都够不到你的高度,”皇帝说着一顿,“这时间大多数女子,生来就注定碰不到权势,她们唯有依赖父兄或者儿子才能碰触到这一切。”

“包括你。”皇帝说。

“朕知道你有些小聪明,但你的小聪明,能护你一世吗?”

赵瑾眸光闪烁了一下,她甚至有些摸不准皇帝同她说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皇兄想要我做些什么?”赵瑾终于开口问道。

这殿内有片刻的沉寂,只有床边轻烟袅袅升起。

赵瑾就在这时候抬眸,对上了皇帝的目光,皇帝如今坐在床边同样沉着看她,语速依旧缓慢:“朕要你抓稳朕给你的权力,直到诩儿能够坐上朕如今的位置。”

赵瑾依旧不明白,“皇兄,为何是我?”

就算是辅佐皇子,不从皇室里面挑人,也有比赵瑾合适的。

“朕选你,不是为了让你来反问朕的。”

皇帝这时候大概将话都说完了,他看着赵瑾,大概想挥手让她出去,结果就在这时候,赵瑾忽然开口道:“皇兄,您身体久治不愈,不如让我为您把脉看一下?”

她这话说出来后,皇帝似乎顿了一下,随后才道:“朕有御医,你去干你的正事。”

赵瑾没有就这么被打发:“皇兄,御医医术再高,但兴许与我诊出来的结果会有所不同呢?您这病都躺了好些日子了,总不至于一直不上朝,就算是您对我有所期望,也不可能对朝堂不闻不问吧?”

皇帝半晌没有回她这句话。

赵瑾:“……”

有些话似乎不用明说。

等赵瑾终于从养心殿出去时,脸上的神情有些空洞,就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等在门外的贺尚书等人还以为她被陛下训斥了,或者说陛下想开了,不打算让赵瑾担任这个摄政公主了。

结果还没等其他人开口,就听见赵瑾说:“贺尚书,明日祭祖大典,本宫来主持,你可以去安排了。”

那边丞相与太傅听见了这话,自然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但他们的反应,很大。

丞相直接跪在养心殿前,高声呼喊着:“陛下,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自古祭祖皆由君王或储君主持,公主乃女子之身,实在不适宜担此重担。”

赵瑾脚步一顿,随后再抬脚头也不回走开。

养心殿前,再无人能被召,不说朝臣,那些想要陪侍左右的妃子也没能进去,不多时,李公公就出来苦口婆心地赶人了。

赵瑾要主持祭祖大典的消息传出之后,这次终于在朝堂上出现了波澜。

好些大臣联名上书求皇帝撤销赵瑾主持祭祖大典的决定。

礼部那边更是被众多同僚质问着。

在这种情况下,比起让一介公主主持,倒不如让亲王主持的说法出现了。

亲王都有谁呢?

无非是宸王和炀王。

于是朝堂的氛围变得微妙起来了。

但祭祖大典在即,就算他们再有意见,联名状没有递到赵瑾手上,她就当不知道。

——是夜,赵瑾在临时抱佛脚。

祭祖的流程她当然清楚,往年大多时候,她都充当这可有可无的背景板,上面的人在说什么,做了什么,她知道,但终究现在主持大局的人成了她自己,意义大不相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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