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修罗(1 / 2)

  中途也来过几个男人,苏朝晖难辨真伪,不敢冒险。

  写完之后,他把笔扔进粪坑彻底销赃。而那张草纸还握在手中,他犹豫着是该递给来上厕所的人,还是带去外面丢在路上。此前他观察过,盯梢人是轮班的,昨天见过的,今天就消失了。万一递到“自己人”手里,或被自己人捡到,后果不堪设想。

  有很多的可能性,可一旦赌输就是死。此番苏朝晖不敢赌运气,一想到那次失败的逃跑,和见血的收账活动,他就觉得自己运气奇差无比,好像所有的运气都拿来考试了。

  借着冲水的间隙,他将草纸四方四正叠好,放在一个干净的台阶上,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

  回到三步见方的小摊位,苏朝晖摆齐证件重新跪好。不多时,一瓶矿泉水放在了膝盖边,他抬起眼和那人对视了一秒,点了点头。

  有时盯梢人会扮成路人来送水或吃的,很难分辨。他们也不全是团伙里的,有些是闲散流民,可以理解为团伙的“编外”和“临时工”。他们“接单”谋生——盯梢、碰瓷、打群架…哪里有钱,哪里要人,他们就去哪。

  团伙里也有,例如眼前这个地盘原本的主人。他业绩好,刚被晋升为盯梢。苏朝晖见识过他专业素养,他把食用色素与四氧化三铁混在一起,做成一种类似鲜血的液体,灌进气球含在嘴里。沿街乞讨时,他伪装重病的老人躺在地上吐血。收工后,他换下伪装,系上时髦的头巾,去卡拉 OK 找小姐跳舞。

  无聊的时候,苏朝晖会在脑子里帮他们算帐。自己身边的盯梢起码五个朝上,即便每人每天 20 元也是不小的数目。他门清,因为自己卖相好,能骗钱,不然他们一定亏本。

  头顶骄阳似火,苏朝晖盯着油腻黑亮的地面发呆,有时眼前落下两个钢镚,他都没力气抬头。

  “小亮。”

  一块麻糖扔在纸板上,苏朝晖顺着麻糖丢过来的方向抬眼,看见一个小叫花子趴在木板制成的滑车上,两条腿以诡异的姿态盘在腰际,手里拿着个塑料杯,里面有些零钱。

  “宝玉…!”苏朝晖低呼出声。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宝玉工作,而只有在杂技团练过的孩子,才能把身体扭曲成如此怪异的形状,况且他本身就又瘦又小,扮演残疾人毫不费力。

  苏朝晖想问他这样折着腿是什么感觉,要折多久,但他不敢开口,只能看着宝玉对自己嘿嘿一笑,然后拿着塑料杯滑走了,劣质的滑轮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音。

  快到傍晚的时候,菜市场的人多起来了。然而在路灯点亮之前,苏朝晖会被勒令收工,他这样强制的劳动者,会避开所有的人群。

  回到车里,苏朝晖脱下身上这套衬衫长裤,换回自己的衣服。

  这套学生气十足的衣裤是公用的,定期要还给老蛇,他会转借给别人。苏朝晖有时候很庆幸自己扮演的是穷学生,借来的衣服不会太脏,也不能太脏。与混世的人朝夕相处,除了担心他们会伤害自己,最怕的是细菌和病毒,他们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又不爱干净,小楼里明明有水龙头,他们都懒得洗澡。

  换好衣服,苏朝晖假装无意地走到车窗边坐下,揉着跪得青紫肿胀的膝盖,闭上眼睛歪着头装睡,脑子却在缓缓转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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