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宋白景(2 / 2)

  这半个来月舅娘一直住在宋清夫夫二人家,担心两个孩子什么都不会,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城里的铺子就只有王晓晓兄妹俩照看着,今日时间还早,两人都还没出发表嫂就回家报信了,于是一家人都赶过来了。

  沈之洲顺利生产,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去端止血药来!”

  喜悦还没来得及沉淀,卧房里传来秦大夫的大声吩咐盖过了啼哭声,有如当头棒喝,令卧房内外的心沉入谷底。

  有条件的人家生产都会提前熬着止血的汤药,宋清两人家自然不会例外。可这止血的汤药不仅是安心药,还是一道催命符,若是生产的人要用上了,便代表着血崩,代表着一条人命的逝去——一百个人里有一个人能抢救回来,都是菩萨保佑了。

  不过瞬息,表嫂推开了卧房的门,随后又赶忙关上挡住屋外的风。瞧见屋外候着的众人投来的目光,表嫂一句话也没说,匆匆去厨房端药。

  一阵隐隐的血腥味并没有随着表嫂的离开而消散,而是顺势飘进门口众人的鼻子,昭示着一场悲剧的诞生。

  卧房内,血腥味更浓,俨然比日复一日的梦魇更具摧枯拉朽之力。

  舅娘抱着嗷嗷啼哭的孩子,放在温水里清洗去一身脏污。舅娘的双手掩不住肉眼可见的僵硬,仍沉稳地自作镇定,仿佛背后的忙乱与她无关,可湿润的眼眶早已泄露一切。

  她当做亲生孩子照看长大的阿洲有孩子了,可是阿洲......

  秦大夫手法专业有力,一刻不停地揉按着沈之洲瘪下去的小腹,企图止住喷涌而出的血液。刚帮着挪动沈之洲身子的宋清已然怔住,腿一软跪在了床前,颤着双手握住沈之洲苍白的手,用做不出一丝表情的脸庞感受着飞速逝去的温度。

  宋清抖着唇张张口,想唤一唤沈之洲的名字,却像被鬼差扼住了咽喉,嘴唇翕翕合合,一个字也没能逸出来,全部融化在舌间。

  “药来了药来了!”表嫂很快端着止血药回来了。

  “给他灌下去!”秦大夫一把端过药汤递到宋清面前。

  宋清六神无主地接过,另外一只胳膊垫在沈之洲脑袋下,才稳住心神将药灌下去。他知道已经没用了——到白溪村时用剩下的将近两支修复剂,在发现沈之洲状态不对的时候就已经给他喂下去。可沈之洲还是愈加虚弱,在孩子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彻底昏迷。

  这一碗止血药已经成了救命稻草,如若沈之洲醒不来,他就什么都没了。

  一碗药下肚,沈之洲还是无知无觉地昏迷着,汗湿的发丝贴在额头、鬓角,丝毫没有醒过来的征兆。秦大夫也慢慢停了急救的动作,仿若无声的宣判。

  不消片刻,秦大夫甩甩袖子,便提着药箱出了卧房,似有不忍,目光半点没分给屋里的其他人。

  “阿......洲......”宋清最终还是喊出了这个烙印在心口的名字,粗粝生涩,仿佛一个失声多年的哑巴第一次叫出了心上人的名字,声声凄厉有如杜鹃泣血。

  “阿洲......”亲昵地抵着沈之洲的额头,与以往的亲密姿势别无二致,赤红的双目又分明在讲述截然相反的故事,“阿洲......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啊......阿洲......你让我怎么办......”

  看着宋清失了魂的模样,舅娘把怀里的孩子递给表嫂抱着,人一下就卸了力,跌坐在椅子上,粗糙的手心一下一下揩着眼泪,“阎王爷你行行好!要索命就把我老婆子的命索去吧!我洲儿才过几天好日子啊!阎王爷你行行好,老婆子求你啦!”

  沈之洲是她的心头肉,明面上说是夫家的外甥,却早都是她半个孩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谁受得了啊?

  屋外苦苦等候的众人忽然听见屋内的哀嚎,皆颓然不已。王兴义还好,只是衣摆一掀,不看眼睛便瞧不出什么了;老的小的却都呜呜咽咽哭起来。很快,里外的人便被笼罩在同一阵悲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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