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父亲（2 / 2）

“这次应该是真的，我有个同学他爸是规划局的。”

“规划局？听起来倒是有几分可信度。”张学农点点头，没问是谁，“这同学跟你关系怎么样，怎么会说这个？”

“还行吧，就有一回聊天的时候，他随口问我，咱家的拆迁协议签了没，我才知道原来咱们这要拆了。”

“传了这么多年，靴子终于落地了。”张学农叹息道，并没有质疑张牧的消息源可靠性。

他相信自己儿子的辨识能力。

“爸，我看村里很多人都在盼拆迁，做梦都想住电梯房，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

“有什么好高兴的，现在咱们家这房子，接地气。我还能走的时候，就住两楼，走不动了还能住一楼，要电梯干嘛？”张学农淡淡说道。

“小区房有什么好的，不但住着不自在，遛狗都不方便，每年还要交物业费。”

张牧觉得自家老爹说得好有道理，事实上，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那要是别墅小区呢？”张牧笑着问道。

“听说别墅物业更贵，买得起都住不起。”张学农摇摇头，“咱家面积虽然不小，但买独栋别墅还是差不少。”

“你爹我这辈子没啥本事，估计是住不上别墅了，你以后要是出息了买了别墅，记得让你爹我参观参观。”

“那你借我点钱吧，我搞点投资项目。”张牧铺垫这么多，就是为了有机会说出这句话。

张牧自己肯定是没钱的，从小到大，父母倒是没有没收过压岁钱，但张牧的压岁钱并不多，零零总总也就几千块，早就被他花掉了，而且就算留着，对于他想搞的拆迁房投资来说，也是杯水车薪。

“我倒没啥意见，你能说服你妈不？”张学农没有问是什么项目。

“这……我试试吧！”张牧并没有太多信心。

“我妈呢？”他把书包放进屋里，然后出来问道。

“你考试考昏头了哦，你妈还没下班呢！”张学农摇了摇头，对儿子感到无语，“对了，你考完了吧？”

“爸，你怎么这会儿才想起来问？”现在轮到张牧无语了。

似乎从小到大，父母就没对自己的学习上心过，从不鸡娃，俨然是明市父母中的一股清流。

他们不会因为张牧考砸而责怪，也不会因为考好而奖励，就俩字，佛系。

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张牧，从小既不害怕考试，又不会因为考好而得意——反正也没什么奖励。

甚至连父母们一般都会干的送考，他们都从来没有过，从中考到高考，一直都是张牧自己坐着公交车去考试。

可以说，张牧能从镇上的初中考到省重点，再考上一本，全靠野蛮生长。

“你没说嘛，我有什么好问的。”

“不过你说了，我就问问，这次考得咋样？”张学农转向张牧认真问道。

“爸，我这次可能考得不太好。”

“考得不太好？”张学农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看向张牧，“那要复读吗？”

“你就一点都不惊讶我考砸的事情吗？”张牧问道。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又不是没考砸过。”，张学农表示十分淡定。

“考试这种事情，有超水平发挥的时候，就有考砸的时候，这都不稀奇。”

“你看看你姐，每次一遇到大考就发烧住院，把你大伯大妈急得不行，到后来不再死盯她学习了，反而身体也好了，成绩也上去了。”

“再看看你，我和你妈就对你没啥要求，只希望你平安快乐健康地长大就行，不也挺好？”

张学农所说的张牧的姐姐，并非亲姐，而是张牧大伯张学工的女儿。

他这一代人都是独生子女，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亲的兄弟姐妹，因此大家在说话的时候，就下意识地把“堂”、“表”这种词，都给省略掉了。

看着还没有佝偻也没有发福的的爸爸，张牧感到鼻子有些酸。

张学农因为种种缘故，结婚很晚，三十多岁才生下了张牧。

现在张牧十八岁了，张学农也已经五十出头。

张牧眼前的人影，渐渐地和若干年后那个头发花白，拎着一个保温杯到处遛弯的老头重合在了一起。

听到父亲的话，张牧有点感动，前世高考完他回家时的心态，可比这要糟糕太多了，回到家就抱着老爸哭了一场。

那时候，父亲没有说什么责备的话，只是抱着他，听着他哭诉，然后安慰他，在父亲的帮助下，张牧度过了状态最糟糕的那段时间。

当时他以为父亲是因为担心自己心里出什么状况，所以才没有责备自己。

现在看来，他的误解有点深，父亲只是期望他能够幸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