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醒转(2 / 2)

十几年前,刚醒来的她便与其他孩童有所不同,且不论饿了渴了从不哭爹喊娘,甚至在那个清晨之前她根本回忆不出有关幼年的任何往事。

唯一知道的只有那颗一睁眼就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古老桑树。

绿色的桑叶在风中摇摆,乱颤的枝丫把灰蒙蒙的天空切割的七零八碎,冰冷的水汽从缓缓流淌的桑江上吹来打在她稚嫩的脸上——这是她所能想起有关自己的最远古的回忆。

再后来,没有遇到银铃之前,日子虽然自由随性,但还是每日都会在和傅凌那群小男孩东奔西跑后于太阳落山时看着他们各回各家而感到孤寂和落寞。于是她便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只要感到孤单便会手脚并用地爬上树爬上城楼沐浴着晚风,趴在粗壮的树干或者瓦片上眺望着远处的雪山。

万家灯火在她的脚下连成一片一片的热闹和天上浩繁的星子天河遥相照应。

所以她一点儿都没撒谎,在每个挨饿无食果腹的日子里,她的的确确是就着从雪山上留下来的桑江水和日日都会结许多果的甜梨树来熬过一天又一天,直到后来遇到了那个会跟在她屁股后面一会儿想吃鸡一会儿要吃饼的奶娃娃,她这才主动敲响了奴隶管事家的大门自愿入了奴籍,只为给她们姐妹俩寻一个有瓦遮头的地方。

可即便是这样诚实的回答,柔桑也知道魏裕鹰被她搪塞的不悦。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隐忍下来没有追问,只是沉吟片刻后冷哼一声转身继续向廊道尽头走去。

玉杖笃笃地敲击着地面,魏玄壑举着火把在前方开路,魏呈礼则打量着两侧金灿灿的壁画,只有傅凌欲言又止。

片刻后,他终于忍不住俯在柔桑耳旁悄声道:“桑丫头,你……也觉醒了念力?”

柔桑挑眉,尚不确定他何出此问,也只装作了然于胸的瞧着四周环境。

“你可知方才在山腰平台上,那诡谲的风雪将所有人都迷了眼,”他瞧不见少女略微错愕的神色,又怕前方几步之遥外的人回头呵斥,语速便急了起来,“但待到风雪消散后,周围人都被冻成了冰雕!而活下来的,除了念力高深的大长老他们三人,便只有你、我……和铃儿。”

“而且我同你认识这么久,我竟不知你身上的念力如此高深,大长老二长老想用念力试探你,却都被你全数化解了,你能否同我讲讲,你是何时觉醒……”

后面的话柔桑没听进去,她低头望着向自己的手掌突然明白了许多先前的疑问。先是无端乍起的风雪,再到漫天寒意里快将她吞噬的蛊惑之音,而今傅凌又提起自己“高深的念力”。

如果说一次潜入藏典阁是巧合,那这两年来都未曾出过意外甚至那日魏裕鹰亲自出手都没将她抓住,那便一定是事有蹊跷,只是这蹊跷她如今还拿不准是和她的身世有关还是和那个日复一日出现的梦境有关。

“……桑丫头,若是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尽管问我,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

“傅凌哥,那你便告诉我,铃儿现下到底如何?”她清咳两声用同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打断了青年的喋喋不休。

“这……铃儿她……她的确是被送回了魏府,魏玄壑也的确给她喂了几颗灵药,只是现在醒没醒我确实不知……”一句话将傅凌其他的问题都堵在喉头,他想问又怕自己说错些什么。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等出去见到铃儿再说吧。”望着周遭栩栩如生的壁画,她现在实在没什么力气与傅凌攀扯。只觉得那些一直以来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怪异此刻正如同一颗颗被埋藏在泥沙里的珍珠正随着这条廊道的前进即将一点点浮出水面。

“好……”青年闻言尴尬的抿了抿嘴沉默了下去。

瞬间,不见首尾的漆黑廊道里只剩下了火把噼啪的爆裂、几人沉重的呼吸和或快或慢的脚步。一行人行的小心翼翼,时不时会有不知来处的微风将魏玄壑手中的火把吹得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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