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吞天巨兽（1 / 2）
旅途遥远，但一路上，三人间没有再多说话。
李梦灵的房间在船尾处。每到夜里，他便会走到甲板上，凭栏远望七星圣地的方向——那里明明灰雾弥漫，哪里看得见什么七星？就好像其中之人已被遮障了千百年眼目而不自知。
其实，外面的人又何尝不是？
这天，他正与往常一样望着暗如深渊的海洋，不知在想些什么。
“中洲的算计与你有关？”
李梦灵突听身后传来冰冷的女声。他没想到此人竟来找自己，还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沉默了片刻，随后他回道：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终还不是得离开……”李梦灵之望着夜里的海面，周围此时似只有水浪排击船身之声。
“那你最好真的有。”
她这话依然让人听不懂意味。
当李梦灵回过头想追问下去时，身后早已是空空如也。夜幕如垂帘般笼罩着木船，只有桅楼上那值守士兵手中的火把还盈着些许光亮。他再没了看海望星的兴致，便回了屋里。
深夜，在李梦灵梦中，他又见到那番熟悉的场景：还是那个着装奇特的男人，手里拿着各种形状奇特的“宝石”和器具，一直在埋头鼓捣些会发光的铁方盒子，盒子里似有些形状奇特的“画”浮在光中。
他从记事起，甚至听闻早在出生起，就一直在做这样的梦。当初也尝试着去寻找过梦里看到的种种。自然，哪里都没有寻到，很快他便放弃了，也失了兴致，只当是种异想。
但他隐隐觉得自己应该知道那盒子叫什么、是做什么的用的，可就是没办法理解其本质。每当梦醒来，那盒子便只剩模糊的残影，可那男人的模样依旧清晰的烙印在脑海里。
这样的梦千篇一律，但每次见到的那男人又都是不同的情态，有时神色急切，有时又兴高采烈，不时还用难听懂的话在自言自语着什么。无论发生什么，他所做的一切，似都围绕着这个封闭空间内各式各样的发光盒子。
久而久之，李梦灵总算是在无数次梦醒后记住了几个发音。在他记忆里，那盒子叫“康普特”，男人嘴里喃喃最多的便是此物。另一个词语叫“特纳瑞”，有时会和前者一并出现，他只记下了此物的发音，却从未在梦里真的见过，对其没有任何实体概念。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着。但自从母亲与姐姐走后，梦境就突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的梦虽然还继续着，却在脑海更深处多了些什么。几次下来，他终于看见，那梦境深处，竟是多了一个女人的背影！
他说不上来那是何种诡异的感觉，只觉得，这个女人在渐渐影响自己，亦在影响发光盒子前的那个男人……他很肯定，这个女人给他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可每次将要抓住什么，却突然崩散了似的，无法继续思考下去。
“嗯…”
李梦灵在半睡半醒中突然清醒过来。
“有些不对劲……总感觉漏了什么……”
“我本以为那姑娘知此间算计，应是她父亲告诉她的，毕竟所有能想到的变故，我与两位城主都有考虑，不太可能被旁人看出端倪。而且以那两位城主的性子，不应会随意向人透露。那此事便或为吕城主故意为之，再或者……我应该确实漏了什么……”
“仔细想想，这两位城主似早先就有了算计，但也应不会是大算计，否则怎会如此轻易接受了我的提案……”
“……能隐藏在如今形势下的……”
“对了！问题出在那条件上！我父亲让我离开，应本也是想在战乱之后让夏家送我去中洲，但父亲可没提过还要再带两人……”
“夏家，姚夫人明知道她家孩子怕生，却还放其独自跟来，且目的地似乎便是姚家势力，她又为何不亲自去？而且，在得知我武境后，夏城主便如此兴奋，在亲眼看过后，姚夫人也如此兴奋，此事透着不和谐。”
“吕家，除了我从未见过也不知名讳的已故夫人，这个吕音寒也极为神秘。她身上那股‘气’是什么？还有她说的话有什么用意？”
“如果护此二人同行前往中洲只是三位城主心系后人，便这样安排了也就罢了。但若是……若是还有我不知道的隐秘，恐怕此行并不会那么顺利……”
“千算万算，怎么自己人这里还有那么多算计？不过倒也是，我只知父亲与其他二位城主交情颇深，可当年之事除了从父亲嘴里听得那一角，再具体便全然无知了，三人似乎都有点问题……”
李梦灵反复合计，总算是说服自己，决定之后就随机应变。
海上行了一个多月，终于见到了陆地。
此地是中洲西北方向一座港口都市。但这本应繁华热闹的港口，此时竟空空荡荡，静谧无声。
下了船，港口有中洲军士前来例行检查，虽说叫检查，也只是草草看了看文书，又看了眼随行几人，便放行了，很是随意。入了港，同船的军士告退，另又有几名士兵前来，表明其为星辰司之人，已收到分部消息，便备好了马车在此等候几人。于是三人便随之离开，一路径直前往了中洲北部的皇城。
半月的行程，中间也在几座城市停留休整过，似越靠近皇都的城邦，越多些普通百姓生活的气息，这与那港口的如今状况截然相反。
颠簸一路，一行人总算是来到皇都。过了城南关后，便不可再乘马，于是一行人只得步行入内。
入了城关，只见得，此处地势颇高，周围三面环山，最北方的山尖似还有积雪，整座皇都便是依山而建，雄伟广阔。自下面看，此城像座巨型矮塔，又像丘陵，最高处的皇宫好似是一层一层叠上去的，层与层之间可见道路蜿蜒，仔细数来，算上最顶的皇宫总共有九层。
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第九层——面积最广、人口最多的平民地带。
入了城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常，街坊巷里那种俗世气息充盈着整个下层区域，让人感到十分亲切。
“姚家府邸位于皇都三层，诸位请自便，下官先告退。”那引见他们来的士兵皆散去，只留他们三个站在这宏伟城邦一角。
吕音寒看了看两人，默不作声就向前走了。夏语曦见状有些慌忙的跟了上去。李梦灵则向上眺望了一会，也加快几步跟了上去。
“包子！刚出笼的包子！”
“来来来，新鲜的海鱼……”
“瞧一瞧看一看啦！刚到的水果！不甜不要钱！小妹妹，来个福寿果吧……”
三人前后行在街上，一路琳琅满目，从吃食玩物，到布匹衣装，似应有尽有。这里楼宇亭台虽不多，但要论热闹程度，比起海渊城也是毫不逊色。
吕音寒全然看都不看旁的一眼，倒是本就在海渊长大的语曦此刻却瞪大了双眼，东瞧瞧西看看，可一旦有人冲她叫卖或搭话，她又立刻低下头，慌慌张张的小跑着跟紧到吕音寒的身后。
“嘶，怎么倒像是吕音寒才是负责护送的？”李梦灵心里嘀咕。
很快，他们分别穿越富人、下品官员、中品官人、上品官员、朝廷重臣等五个层级，来到了第三层——皇室旁支所在区。
李梦灵早该猜到，这姚家必定不是什么等闲势力，只是这中州皇亲血脉，怎么和海渊城城主结为了夫妇？果真透着蹊跷……
虽说是这层为顶级贵族的生活地带，但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数量也着实不少。在此层东边，有一户府邸就算在放眼此地也是非常气派，其门楼上的牌匾赫然是一个狂放的“姚”字，与姚夫人手中折扇上的一般无二。近看姚家府院面积宽广，院内有几座设计华贵精致的小楼，府邸大？门口则站了两个身材壮硕的门卫，仔细一看，竟都是女子！
“何人来访姚府！”其中一女见三人行至门前，大声问道。
吕音寒还是默不作声，夏语曦则是紧张的向李梦灵这边看来。
“我等乃是七星圣地来人，今特送姚洛伊夫人府上明珠前来姚府。”李梦灵说着将那“信物”取出。
那门卫接过玉牌来看了看，即刻便向旁的另一个守卫使了个眼色，另一个守卫便也马上会意，入了府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门卫就回来了，只是身后还跟了两个穿着华贵的女子。李梦灵仔细观察着，这两人颇有与姚夫人相似的气质，只是穿衣更显中洲风格，手里也都各有一把折扇。二人行至门前，两个门卫便均向外一步，立于了两边。
“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姐姐家的宝贝女儿！”走在前的那个瘦高美妇似故意提高了些音调。
“既是自家人，不如先入府内一叙。”后面那有些微胖的女子也跟了上来，但其话语就平淡许多。
“洛锦，你先带她们进去吧。”那微胖女子冲瘦高的女子说到，似她才是主事的。
“是是是~”那女人看了眼三人这边，“跟我来吧。”
吕音寒毫不犹豫跟了上去，夏语曦也跟上前。但当李梦灵也要进去时，突然被那两个门卫拦下。
“李公子，姚府规矩，男子禁入，还请见谅。”那微胖女人依旧平淡的说，“皇上已待您多时了，您且去宫里即可。”
说完，那人便转身离开了，大门渐渐合上，完全闭合前依稀还看见夏语曦回头朝这边望着。此时两个门卫也回归了原处，只有李梦灵还在原地，他似有种反胃的感觉，脑袋也开始发热。
“我怎么没想到……这中洲皇帝，何尝不是棋盘上一员。”
李梦灵此刻有些混乱，眉头紧锁，脸上肌肉不时抽动一下。他已入了局，但他不解是何时入的局，只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第二层，已没了那么多府邸，反倒多了些大殿。
行至深处，李梦灵瞥见，一些穿着制式服装的人正在组装某个巨大的机关器物，在那器物上的纹路，正是在吕清风扇子以及吕音寒手环上见到的那种。此时李梦灵脑子嗡的一下，他有了些想法，却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李梦灵陷入沉思，完全没注意到当下他早已走入了宫中，一路上不少金甲禁卫，也都没有上前阻拦，似早已知此来者。
突听厚重大门紧闭之声，李梦灵终于回过神来，环顾四周，他已处在一处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地上铺着的都是价值不菲的稀少兽皮制的地毯，他却毫无察觉般踩在了上面。
“你终于来了，朕已等你许久了。”
声音从大殿前方深处传来，只见那边高台之上，一把纯金龙椅很是显眼，椅上侧躺着一个面貌中正却坐姿慵懒的男人。
“你便是中洲皇帝？我承认，你的算计超乎了我想象……”李梦灵已然毫不在乎礼数道。
“算计？哈哈哈！你说我算计谁了？那个以合作名义觊觎朕的机关术和星辰术的老狐狸？还是那个痛恨朕却偏偏爱上一个我表亲的老奸商？还是……当年朕派去杀朕兄长的……‘离酒剑’？”
当中洲皇帝说前话时，李梦灵只是觉得事情已经明了，但当听到最后那个极为耳熟的称呼，便猛然瞳孔剧震，嘴唇也不受控制颤抖了几下。
“你说的也对！朕是想算计！但朕的算计，全被你，被你们打乱了！”那皇帝突然跳起，也不顾形象，一脚踩在几案上，目眦欲裂瞪着李梦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