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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龙起先也是轻敌,甚至生了点心思想要看看李南落的本事,李南落抓住了这绝好的机会,每一招都不留退路。

冰蓝火焰将烛龙围了起来,烛龙身上的赵崇云抵挡不住如此蚀骨的烧灼,早在先前就滚落在地上。

烛龙忽然发出诡异的笑,“既然你想见凤储,那就随我去吧!”话落音,他吐出一口龙息。

半空绯红与冰蓝交融,陡然爆裂,凭空出现一个符文阵法,李南落就在阵中,和烛龙一起消失不见了。

小九呆立着,什么都来不及做,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完了完了完了,夜苍穹还不活剥了他?!

当夜苍穹在酒楼客栈里醒来之时, 已经是四个日夜以后。

天色大亮,房内除了他,再无一人, 空空荡荡的卧房里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李南落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留给他。

夜苍穹坐在床沿,平静无波的脸, 眼睛里流转过一层金绿的光, 一头亮银色的发, 纹丝不乱,若是李南落在此,定会觉出异样来。

可这里没有李南落, 也没有小九,只有山海会的妖师们, 冯四一直就守在门口, 就在方才的一霎那间,他心口一跳, 无来由地感觉到一阵恐慌。

看看周围其他几个妖师,表情都和他一样,隐约还有种恐惧,可他们偏偏不知道这种恐惧从何而来的。

“你们也感觉到了?”冯四环顾四周, 最后眼神还是落在他们所要看守的那个房间里。

“冯哥, 那里头的大妖厉害得很, 我们到底在此守个什么?”有见过人类给打盹的老虎做护卫, 绵羊给瞌睡的狮子站岗的吗?

“巡察使既然说了,那我们就要去做, 夜苍穹是个厉害的大妖不假,可他这不是受伤了吗, 喝药养伤之时最忌讳有人打搅。”冯四是此地的老大,他作为妖师不算太厉害,却很有眼光。

“虽然吧,我也觉得我们在这里有些多余,可好歹防个万一,要是真有个什么,直接把里头的大妖叫醒了,让他自己对付,也是个法子。”冯四是认真想过这件事的,他摸着下巴。

“冯哥!就刚才,我感觉到一阵心慌,心肝都要颤了,别是有什么厉害的东西来了?!”有个妖师开始担心,“城里的百姓还要不要疏散,如今那城主没了,城中正乱,真要逃起来,路上怕也不太平。”

冯四没有回答,却若有所思地转向背后,寂静无声的院落,那间房间依然没有声息,可他竟感觉到一股似有若无的压抑感,从那个方向弥散开来。

其他几个妖师都随着他一起转身看过去,青天白日之下,那栋小楼,那间客房周围,竟连一点声音都没有,连平日里来找食吃的鸟雀,都不见一只,本来总能听见鸟鸣的院子,全是一片死寂。

“……是那个妖。”有个妖师低声说出了所有人心里想的。

冯四咽了咽口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两只手无意识的捏紧,夜苍穹一直是个大妖,可先前也没有这种感觉啊。

可怕到,他们面对的仿佛不是个妖,而是超出妖物的那种存在。

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里面走出来的还是夜苍穹,可又好像不是,冯四几人一眼望去,竟然忍不住想要后退,又想要叩拜。

才心底升上来的纯粹出于本能的恐惧和敬畏,叫他们几个无所适从,门边上站的男人不知道是哪里改变了,谁也说不上来,金绿色的眸子在白日光线下,像猫儿一样变成了细长的竖瞳,变得有些像琥珀色。

半透明的眸子微微转动,每动一点,冯四的恐惧就加深一分,感觉整个人都不能动弹,就像被野兽盯上的猎物,寒毛直竖。

“他去了章尾山?”这句话问得平淡,好像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疑问。

可冯四竟然不敢回答,答案不是明摆着吗,巡察使去了章尾山,只是看样子,一个字都没给这位爷留下。

他只能点点头,一个字都不敢说,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他们不过是听候差遣罢了。

夜苍穹也知道这一点,他并不想为难这些妖师,一口寒玉露喝下去,在他沉睡之时,许多曾经忘却,或是他故意忘却的东西,如同绑着大石被沉入水底的东西渐渐挣脱那石块,挣扎着又想浮上来。

“滚。”只说了这一个字,好像再多说几句就要忍不住将眼前几个妖师捏死。

夜苍穹这样可怕的姿态,是个人都不想在他面前多待哪怕一个呼吸的时间,冯四简直像逃命一般,几个妖师跟在后头,不知为什么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整个院落瞬间逃得空无一人,就连客栈里的小厮在门前走过,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放轻了脚步,而且一点都不想靠近这里。

夜苍穹就站在空荡的院子里,磅礴的妖力被什么压制着,没有四散出去,越是如此,那股如同凝结成实质的妖力就越是可怕。

灿银长发在日光下染上了一层淡淡金芒,却并不叫人觉得温暖,白日冰寒,一种深沉又古老的气息,在夜苍穹身上逐渐变得浓厚。

夜苍穹的头上一阵阵的抽痛,他知道那是千万年的岁月,所有的记忆,被尘封的过往正在逐渐恢复。

他从心底里知道,那是他想要抛却的东西,魂魄碎裂,也让他的神魂不稳,补全魂魄之后,那点拼凑出的神魂不足以承载他的过去。

可一口寒玉露,将缝隙也弥补起来,本来这是提升妖力稳固神魂的好东西,治好了他的内伤,最终也将那点裂痕补齐了。

还未记起所有过往,但不住抽痛的额头已经叫他升起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他缓缓转向室内。

依旧空空荡荡,空无一人,也没有只言片语,当年李南落发现他不见了,是否也是此刻这种感觉?

这一次,轮到他不告而别。

心里有什么被重重扯着往下坠去,想到李南落不顾一切的冲向章尾山,想到他可能独自面对烛龙,想到烛龙不知会对他使出何种手段……

随着头上的抽痛,一种暴虐的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被他强行压制在心底。

不行,他的小崽会生气的。

不可,不可嗜杀。

不……该死的!当年他为何要将他教成如今的模样!让他站在他身前保护他不好吗?!为何偏要自己面对!

夜苍穹在这一刻无比后悔,是他教会他迎难而上,是他要他不可逃避,也还是他,一次次地给他试练,要他变强。

可如今,他只希望他什么都没教过。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纹丝不乱的银发倏然四散,一声虎啸长吟,冲破了酒楼的屋顶,无数城内游荡的妖物陡然颤抖起来,被啸声里所包含的威仪所震慑,纷纷跪倒,不住发抖。

仿佛有一根弦不断紧绷,在他的脑中不住拉扯,不断地抽痛,夜苍穹的面容扭曲,一种猩红色染上了眼底,在一声野兽的嘶吼过后,整栋小楼轰然倒塌。

冯四就在院外,就不过片刻功夫,再回头,已经是一片废墟,夜苍穹凭空消失了。

章尾山,尸首堆积,天上仿佛还残留着绯红和冰蓝炸裂后的余波,一片微芒。

就在烛龙和李南落在阵中不见之后,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战事又混乱起来,少了烛龙,再无大妖的威压,小妖们冲杀上来,追赶着章兆康和孙望义的大军,他们本来是冲着夏栖国来的,可既然都是人类,对妖物而言又有什么分别?

子城在阵中大喊着冲赵杞安解释,这是华胥国的将士,是帮着夏栖国来的,华胥国不曾对不起你,他们如今也要退走了,能不能留下他们的性命。

他不知道该如何看待他的主子,赵杞安似乎存了心,他不要夏栖国的臣服,也不要华胥国的退让,他要一场杀戮。

子城在华胥国留了好些年,已经好像半个华胥的人,他懂得自家主子的恨意,却又不愿见到华胥国的将士被夏栖牵累,便只能眼看着,不知该偏向哪一方。

其实他偏向哪一方都没有用,他只是一人之力,如何对付那么多妖物?成百上千的妖物,不知从何处被召唤出来,死了一个便上来十个。

魑魅魍魉、山精鬼怪,各色妖物不知原先蛰伏在何处,好像看见蜜糖的蚂蚁,一窝蜂地冲向人类兵卒。

章兆康和孙望义是真的绝望了,合在一处有十数万的将士,要是真的与雷泽一拼,不无胜算,可他们面对的不是雷泽的将士,而是妖啊!

章尾山上遍地人血,尸首堆积,吼叫声哭喊声,将整座山笼罩得如同炼狱,残留着微芒的半空之中,好像被什么扯动了一下,忽然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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