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话 昌田劫数19(1 / 2)

昌田之丘。

日光射入密密麻麻的山林,在山中留下点点白斑。丛林之中,有一处明显是人为而成的开阔之地,这里四周立着成排的石碑,上面皆刻着昌田村已逝去的族人的名字。

石碑的前方,一群村民正神情惶恐地聚集在这祭祖之地,他们手中没有任何祭祖的祭品和贡礼,看起来不像是来祭祖的。事实也确实如此。

伍有山站在其中,心里有些许的惶恐和一阵无能为力的愤怒。本该在迎冬之日对先祖心怀念想的他们,却因这一外来的鹰鼻鹞眼的男人而如此惶恐着。

在村民们的跟前,一名长发及肩,身如游蛇的男人神情松弛地来回踱步。这不知来自何地的男人,已杀了三个昌田村民,却始终顶着一张笑脸!不知情况人还以为他是哪里来的客人!他身长体瘦,眼里透着阴森,一把短剑别在腰间好像随时会被他拔出夺人性命。

村长伍戌树颤颤巍巍地在众人身前与陌生来客交谈着,早已看淡生死的他,在这人面前竟也有些动摇。说是陌生来客,却也不陌生,因为此人正是先前劫掠过村子的那青眼强盗的同伙!因为青眼强盗曾来过昌田村,现在却杳无音讯,于是他便寻了过来。伍戌树知道那青眼强盗追杀伍畅到别处后为人所杀的,但在交谈过程中,他始终只字未提。

“看样子你好像真的不知道他们去哪了,一直为难你一个老人家,我傀林总归是过意不去的。”这名为傀林的男人阴险地笑道。

“不过,以我那哥哥的脾气,若是没寻到那东西,这村子是不可能完好的。这样看来,也许他真的是遇害了。”平静地陈述着自己的猜想,傀林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这样的冷漠让人不寒而栗。

“那么下一个问题,就让那位壮士来解答吧。”他的眼神扫过伍有山,后者因而心中一震。

不知为何,伍有山的心里恐惧逐渐膨胀。他是村里最强壮的人,任何猛兽强盗袭村,他都会冲在最前面,可面对这个男人,他最先感受到的不是无畏,而是恐惧。他要问自己什么问题?即使是这样一个猜想,都让他无法平静。

“有山,你来回答他。”伍戌树唤道。伍有山这才匆匆从人群中站出。

“我要问你,那日因被我兄长追杀而携剑逃亡的村民,他叫什么名字,现在人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伍有山回的很快,但并不流利。

“名字也不知道?”傀林一笑。

“他...他叫伍畅。他离开村子后,就再没回来过,我们都认为他已经被杀死了。”

“哦?已经死了...可这些名字里,却没有这个人,你们是忘记把他记入族碑里了,还是说他不是你们族里的人?”

“我们...还没来得及做这件事,而且他...也可能没死...”伍有山匆忙辩解。

“前人说,人死后一个月若其灰骨没有被带回部族,姓名没有列入族碑,便无法被逝去的先祖承认...”

寒风拂过,伍有山却头冒冷汗。

他一直担心自己的谎言被识破,而这男子句句似乎都在揭穿他的谎言,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已说错了话。然而傀林却没有继续给伍有山施压,反而话锋一转,诉说起自己的悲伤,反复的情绪像是在捉弄这些朴实的村民。

“虽然他曾害过你们,但他毕竟是我唯一的哥哥。如果他那日便遇了害,那离三十日的期限也不过几天时间了。为了让我兄长魂归故里,我千里迢迢赶来这里,你们,会帮我的吧?”

“帮...你?帮你什么?”伍有山惊问。

“帮我问问你们的祖宗,你们有没有告诉我真话。”

什么!?

傀林忽然睁大双眼,嘴角扬起不可思议的弯刀般的弧度,看着一脸惊像的伍有山和一众昌田村民,他发出满意的奸笑。

伍戌树皱起眉头,才意识到这笑面男人并没有真心询问,而他恐怕是比那青眼强盗都要更为奸恶之徒!而他愤怒反常的表情也正中了傀林的下怀,他想要看到的正是这些渺小村民愤怒却无力的表情,这比一剑杀死他们更让人兴奋。

夹杂着愤怒的复杂的情绪并没有冲昏伍戌树的大脑,他知道眼前的邪魅男人一定会在达到某个目的后杀掉他们所有人,就像他刚踏入村子便毫无征兆地砍掉那三名可怜人的头颅一样。表面越是显得反复无常的人,反而越依动机行事。那此人的动机,又是什么?

伍戌树踱步至众人身前,虽心有顾虑,却还是朝着昌田村先祖的碑墓便要下跪。既然你以为我不会这么做,那我便反其道而行之。见状,一旁不理解村长意图的伍有山立即出手搀扶,欲要阻止伍戌树。

迎冬之节,他们村人向来都是跪至墓前与先祖祷告,祈求保佑,这是充满崇敬和严肃的事!哪有问先祖这种莫名其妙问题的?村长更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伍有山急切之中更有一丝不解。

“村长,我们岂能听他的在先祖面前妄言啊!实在不行我就...”

“有山!你走开!”老人怒吼一声,将伍有山惊退,村民们也瞬间愕然了。他们这位村长,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发过怒。

这一声震怒是真情的流露,还是拙劣的表演,伍戌树自己也不知道,他这个年纪的人,早就习惯了平静。但此刻,他必须要为这个村子站出来。这傀林并不认识伍畅,也不知道那日发生为何事,所以他才想用语言,用情绪来逼他们开口。

伍戌树此刻要代表所有族人,却也不能代表所有族人。身为村长,他要站在所有人前对抗这个阴阳反复的恶人;但在先祖面前说谎,他又不能带上所有人。

“这是我伍戌树的劫,不是昌田村的劫。”

“村长!”

“您不能这么说!您没有劫...”村民们纷纷劝阻,皆是惶恐。

“我若在先祖面前发誓,你会相信我们所说的?不再对这个村里的人下杀手?”老人对傀林说道。

“老人家!你误会了!我岂会对无辜的人下手!”言语之中,傀林仿佛完全忘记了那刚刚在他手中死去的三人,而他的面庞上,虚伪和奸邪一览无余。

弱小者,在强者面前就如玩物。性命,乃至情绪都不由自己掌控!

伍戌树恍然间想起数十年前昌田村的那场大劫,自责地流下泪珠。原来这数十年,他根本没带领昌田村改变命运,危难来临之际,一切都和那场大劫一样,他们仍然毫无还手之力!

既已如此,伍戌树更下决心。缓缓而言:“先祖在上,戌树在下,今朕所言,句句为实。诚可见天,言可立地,如若无信,天雷可...”

“伍村长,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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