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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新演员不用特意跟他说,剧团里一个男主角的戏份本身就配有多位演员,毕竟一个人演不了这么多场。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的演出场次要被分走,康奈尔顿悟,“是安?”

伊娜移开视线,摸棱两可地回:“先告诉你一声,好有个心里准备。也不一定,只是有这种可能。”确实如此,因为夏遇安还没有答应。

康奈尔低头不语,以无声回应。

过了良久,夏遇安走过来,礼貌伸出手:“你好,康奈尔,重新认识一下。”

康奈尔憋着一肚子气,径直越过夏遇安不理会他,语气中敌意明显:“不是实习生为什么不直说。”

“相比较你们常规军来说,我确实是个实习生,接下来还请多多指教。”是谦卑的低姿态,夏遇安却说得自然。

康奈尔脚步一顿,不尴不尬地回:“过来,试试你的音域。”

当康奈尔敲下第一个琴键的时候,夏遇安就听出来了,起高了。整部剧最高/潮的部分,刻在骨子里的旋律,曲调烂熟于心,但康奈尔弹奏的却是女主角曲目。

周围的其他团员,停下手头的工作,纷纷侧耳注视着钢琴这边,等着看好戏。女音原本就比男音高,再加之故意起高,可想而知会是什么结果。

有人窃窃私语:“火药味也太大了吧。”

夏遇安从容跟唱了两句,没有预料中的车祸现场,反而气息平稳,声音结实,表情亦是游刃有余。

人群中顿时有失声的惊呼,“哇哦,这是够女主角的水平。”这绝非嘲讽,在歌剧音乐剧中反串角色是很常见的表演形式。

甚至有人鼓起掌来。

“可以了。”伴奏钢琴声戛然而止,康奈尔忿忿合拢琴键盖,“你们都围在这里干嘛!还不去排练?周末两场演出台词都很熟了吗?”

人群散去,只剩下夏遇安和康奈尔二人。

夏遇安在附近的墙角盘腿而坐,剧本摊开在腿上,诚恳邀请:“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康奈尔反常地笑了一下,“上午你帮我对台词,下午我再帮你,怎么样?”

当然没理由拒绝。帮着康奈尔对了一早上的戏,夏遇安午休后再回到排练厅时,康奈尔早就不知去向。一问才知道,做为大学生的康奈尔,只有上午参加排练。想起康奈尔上午结束排练后露出的那个得意的表情,夏遇安无奈地笑笑,他的情绪都直白地写在脸上,反而让人讨厌不起来。

午后下午茶时间,夏遇安帮全体团员叫了外卖,没有人能拒绝一个得体礼貌而又有真才实学的人。这令他快速融入这个陌生的团队中。更有只饰演小配角的演员,主动提出帮他对台词,因而这一天也并非全无收获。

五点过,陆续有人跟他打招呼离开。夏遇安收起剧本和纸笔,算算时间,国内这会是上午十点,陆闻钟应该在公司,一场会议或者无止境的预算审核报表。自制力按下找男朋友聊聊这一天的分享欲,退出通话界面,回头对着排练厅拍了一张照片,发出去,【排练的地方。】

果然信息如石沉大海,置顶的联系人对话框里没有回复,更没有回拨的视频电话。

最初分开的那几天无疑是难熬的,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都忍住了没有提及。因为可以预见,抱怨和唉声叹气换不来解决问题,只能令男朋友徒增担心。但也有忍不住的时候,夜晚恶梦惊醒,不过发一条:【想你了。】过了很久,没有得到回复,换上另一副语气,若无其事地补一句:【晚安啦!我要睡觉了。】

人生就是如此,在一步步失去中懂得珍惜。分隔两地垮了时区,才知道在一起的日子有多令人怀念。

从剧院出来,阴沉的天终于下起大雪,令这座城市的浪漫更增添一分。

有汽车从他身边驶过,一个急刹停下来,倒回夏遇安身边,车窗摇下来,车内挤了好些人。男男女女,夏遇安认不出都是谁,只记得副座驾上的是跟他对了一下午戏的女生,她笑着邀请:“上车,一起去。”

夏遇安莫名其妙:“去哪?”

话音还没落,人已经被后座上下来的男生拉着上了车,“看你像个没有夜生活的人,带你去个好地方。”

老旧的雪铁龙行驶起来避震约等于无,雪天路滑几乎是龟速,车载音响也伴有杂音,但一车人情绪高涨,高音飚了一路。夏遇安本来是个不喜欢热闹的人,被感染着心里情绪也明媚起来。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驶出市中心街区,速度也快了起来,终于在一座郊区酒吧前停下车。冬季过了五六点,天色就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夏遇安不知道身处何处,四周除了田野山脉没有任何标志性建筑。

被同行的男生大大咧咧揽着肩,“这是我们A组开演前的传统节目,你也是一员。当给你接风了。”

推开门,酒吧大厅灯光很暗,只亮着氛围灯带和一排蜡烛,背景音乐隆隆,说话都得靠吼。提前一天预定过位置,长方形红木餐桌上摆满了各种香槟红酒和餐点,此时坐着一个人,是康奈尔,只有他是从学校放学了过来的。

康奈尔看着门口走进来的同伴,以及夹在其中的夏遇安,眉头皱起来,直言不讳:“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有人打着哈哈圆场,“都是同事,而且多一个人更热闹不是吗。安,你会喝酒吧?”

一群人围着长桌坐下来,夏遇安实话实说:“酒量很差,顶多半杯香槟。”

酒桌文化的差异,在这里没有人劝酒,更没有人为难,甚至有人欢呼起来:“那正好,今晚又多了一个备用司机,你和康奈尔负责送大家回家。”

吼着说话太废嗓子,接下来只剩下喝酒和跳舞,场面混乱但十分热闹。

一曲劲歌热舞结束,场内换上舒缓音乐,夏遇安被剧团里热情的法国姑娘拉着跳了一支曲。还好是慢节奏音乐,不然真要出糗,上一次去酒吧可能还是大学的时候。

不多时,桌上的酒瓶酒空了,东倒西歪的不仅是酒瓶,还有卡座上的人。

车只有一辆,好在清醒的有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把几个醉汉轮流搬上车,随意摊叠在后座上,车门一关,康奈尔面无表情地问:“你住哪?”

夏遇安报上地址后,换来一句:“你家离剧院最近。那最后你送我回家,车停你那,明天伊恩取车比较方便。”末了很是不屑地问了一句:“你会开车吧?”

车是会开,路不怎么会认就是了。但拒绝地话说不出口,夏遇安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好的。没问题。”

一个个把同伴送到家,最后站到达后,康奈尔从驾驶室上下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雪越下越大,心里建设了一路。夏遇安换到驾驶位上,好在都是右舵国家,点开地图app,挂挡启动松手刹,然后瞬间熄火了......千算万算算漏了这是一辆手动挡,他驾驭不了!

陆闻钟的视频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拨了进来。

夏遇安几近崩溃地接起来,陆闻钟一眼就看清屏幕上的背景是车里,担心地问:“你在车里?你在开车吗?”

现代通讯解不了异地情侣的燃眉之急。

◎不被需要才令人窒息◎

绒绒雪花从天而降, 落到引擎盖上的瞬间融化,周遭一切建筑的轮廓都变得雾蒙蒙, 能见度很低。车内只有雨刮器在前挡风玻璃上, 快速来回摩擦的声音。

异国他乡,最不擅长最糟糕的境况,铜墙铁壁也有脆弱的时候,心理防线一下就崩塌了, 夏遇安慌乱的表情在屏幕里无处遁形。

手机里传出陆闻钟温柔而镇定的声音:“别慌, 没关系。先告诉我你在哪?现在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当地时间接近午夜, 他没有问夏遇安去了哪里, 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发生了什么事, 又是谁的车。第一句话只是告诉他别慌, 没关系。

这句话像是什么奇妙咒语, 莫名令人心安。

夏遇安眼神怔怔的, 但理智渐渐回归,重新点开导航, “可能是下雪天, 信号有点慢,应该在市区里。而且这是一辆手动挡, 我......”咬咬牙, 把实情说了出来:“我开不了。事实上,我连车都很久没开过了。”

“好的, 没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 定位出来告诉我就好。”陆闻钟带上蓝牙耳机, 又快速点开巴黎市区地图。

信号转了会儿, 终于锁定当前位置,夏遇安分享过去。

“好的,就在车里原地等着就行,其他的事情交给我。”陆闻钟抬手制止了被叫进来的戴岳说话,写了一张纸条给他。戴岳朝扫了眼后,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出了办公室。

车内光线很暗,夏遇安自嘲地笑了一下,“是不是很没用,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怎么会,不会。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事情。”陆闻钟说得极尽温柔,近乎于哄的语气,“相反的,我很高兴你能在遇到问题的时候,告诉我让我知道,帮你解决。”

陆闻钟太了解夏遇安了,深夜的那两条短信,间隔半小时时间,前后不同的语气,是他的自我修复。在一段感情里,不被需要才是最令人窒息的。

戴岳很快处理好,回到办公室复命。不过是在巴黎市区找个可靠的人开车而已,最多二十分钟,问题就能得到妥善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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