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个故事 酒托和饭托11(1 / 2)

这是是一个挺纠结的故事,纠结的原因在于:我要是把这个故事写出来,这些跟我讲故事的兄弟会跟我绝交。虽然他们跟我讲的时候,讲的是:“我有一个朋友……”但是栋哥我99%肯定,他们其实就是故事里的男猪脚。我把这些个故事讲出来,其实等于爆了他们的料。不管了,我如果不记录下来,时间再久远一点,我怕就会真的忘记了。一个人偷着乐,不如跟大家一起乐。

好吧,先说说一个被反套路的酒托团伙的故事。

大家都知道,长沙这边夜生活的丰富多彩是全球有名的。最早,我们玩的是歌厅文化,后来玩的是酒吧清吧宵夜文化,现在玩的是夜市文化。总之,长沙是一座不夜城。歌厅火爆的时候,奇志大兵也要骑着摩托车赶场子。酒吧清吧火爆的时候,为了争停车位,两个酒吧的小弟可以动刀子拼命。现在夜市火爆,为了一个摊位,也可以打得血糊血海。湘军擅武这四个字,在长沙的夜生活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大家有空可以看看《守护解放西》这部纪录片,讲述了长沙解放西路酒吧街上的各种狗血故事。在十多年前,长沙这边酒吧还是以解放西化龙池为主,解放西是嗨吧,化龙池是清吧。五一广场到芙蓉广场这一线还有一些“野生餐吧”。为什么讲他们是野生餐吧?因为这些店子,卖的酒都是假的,上的小吃都是成品的,装修都是稀烂的,服务员都是纹身的,老板是社会上混的。关键一条——客人都是被手下的钩子骗来的。

栋哥的那个朋友叫谭江雄(上一本书里也有他)。那时候他是工程部的施工员,也是刚刚毕业没多久,人长得白白净净,又是个眯眯眼,长沙话讲:“眯眯眼会谈爱。”非常贴切的形容了这个骚男。他那时候正是喜欢玩的年纪。工作不忙,收入还好,家里又是拆迁户。所以一天到晚不是上qq丢漂流瓶就是到贴吧发帖,发帖的时候还要配一张自拍,骚里骚气的写上:青春没有无悔。晚上回家还要上聊天室里勾搭小妹子,他还取了个非常符合他的人设的网名:“善解人衣的靖港猛男”。对,他屋里是靖港的。

那天快下班的时候,他跑到我办公室来,好嘚瑟的喊我去看他的电脑,我一看,原来是聊天室里一个妹子跟他在私聊,妹子叫“无事生非的烟花”。

“哦,你们一个烟花一个猛男,蛮配啦。”

“是的,栋哥。这个妹子讲自己是来长沙参加艺考的,天天在家里搞学习,没味,要我带她出去玩呢。”

“哪里有这样好的送上门的肉咯,你长得好些哦。”

“是啊,我加她qq看看,看看长得什么样子。”谭江雄马上提出加qq,那边居然很快同意了。

两个人加上qq后,又在聊,不过栋哥我看出了一点不对劲,因为在聊天室两个人已经聊了半天,基本都熟悉了,这个妹子怎么加上qq后又要问一次各种情况,跟没聊过的陌生人一样?谭江雄正乐在其中,根本没注意到,两个人还在qq上换了照片,妹子长得确实还可以,清纯学生妹的样子。讲自己是考油画的,学习太久了,想晚上出来散散步。谭江雄赶快想约她出来一起到湘江河边头去散步,妹子说自己在浏正街这边,要谭江雄去定王台书市那里等她。

临出门的时候,我们一起的同事提醒了一句:“这个妹子有可能是带笼子的,这几天政法频道报道了好多次,这些人感觉是酒托。”长沙那阵子,收视率第一的真的不是什么湖南卫视,那是外地人才看的,我们本地人喜欢看的是湖南经视,看新闻是看湖南都市和长沙政法频道。各种家长里短,扯皮打架,黑幕曝光,都是都市频道和政法频道报道,在没有微博微信的时候,大家看八卦都是看电视。这样的酒托团伙其实早就上过电视了,只不过,暴利驱使下,一时是扫灭不了而已。

再讲一下,我们这些年轻人当时就是这样无聊,谭江雄自己把妹还会喊着我们一群人来围观。一是显本事,二是当参谋。谭江雄他一开始确实有点精虫上脑,听同事这样一讲,冷静了一下。这个人鬼点子特别多,眼睛一转,把我们几个拉到一边,讲了他的计划。我脑壳一摇,你们自己玩,我要回去陪女朋友。你们玩得开心就好,莫打架啊!

谭江雄立刻说:“好好好”。他跟那个“烟花”打过去了电话,说他准备下班就去接她。电话那头是一个女的接得,声音蛮好听。谭江雄又跟几个人另外打了电话,又跟我们公司里一个专业负责“搞大路”的同事叫智哥的打了电话。智哥也是无聊,晚上本来被迫要去跟老板陪酒,听说有好玩的事,赶快说好,他来安排。

其实呢,这个“烟花”确实就是个酒托。整个过程就是酒托团伙的惯用套路,他们是一个相当专业团队,女键盘手在聊天室发现目标,上去勾搭,装文艺青年,发点语音,让这些男的上去撩,她们初步确定你是有经济能力的人之后,就会安排自己专业键盘手加你qq,一般这些人是经过培训的话术高手,跟你编故事,让你信任她,然后进一步确定你的收入,接着通过话术把你约出来。最后一步就会安排自己的职业酒托,也就是长相比较好的女的来跟你现实中见面,一边散步一边最后探查你的底细,结果就是借故走到他们的黑店所在地去消费(被宰)。

为什么栋哥这么清楚?天地良心,栋哥有个律师朋友,为一个四川成都酒托团伙做过辩护,他跟我完整讲过这个黑色产业的生态,我听完后,对这个律师朋友讲:“他们是没碰上谭江雄,碰上了早就散伙了,也不至于被抓。”

来,继续讲谭江雄的故事。那天晚上,谭江雄跟“无事生非的烟花”确实在定王台碰面了。也确实给人家碰出了阴影了。

谭江雄跟那个烟花妹在定王台一碰面,谭江雄就感觉不对,因为见面的妹子跟照片上完全是两个人,照片上是个短头发的清瘦学生妹,见面的这个是个圆脸长头发的姐姐,而且一股风尘味。用谭江雄的话来讲,照片上是初恋A杯小杨梅,见到的这个是风月场D杯大木瓜。他这个物化女性的口吻要批判,要批判啊。不过这个货不对板确实是真的。

妹子上来就很大方的挽着谭江雄的手,说:“哥哥,我来长沙一个月了,都没出来玩过,你陪我散步好不。”谭江雄是本着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三不主义生存的人。看到妹子主动,那肯定不拒绝。挽着她的手就往步行街那边走,结果那个烟花妹子讲:“刚刚去了步行街,没什么玩的,我们去芙蓉广场家乐福吧。”谭江雄讲讲可以。

一路上,烟花妹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谭江雄聊天,知道谭江雄在开发公司做事,管工程的,眼睛立刻就放光,身子故意往他身上贴。她又讲自己还有一个朋友,也在附近,想一起出来玩。她一边走一边手上还不停的用手机在发短信。谭江雄讲:“当然欢迎你朋友一起来啊。我们去哪里唱歌不?”烟花妹说:“等她朋友来了再说嘛。”他们路过一个小摊子的时候,烟花妹子还主动帮谭江雄买了一瓶水一包槟榔。

不过在听到烟花妹子讲要喊朋友一起来玩的时候,谭江雄已经偷偷摸摸用手机打了短信给智哥,智哥回复:收到。

大约走了十多分钟,两个人已经快走到建湘路口子了,那时候建湘路口子这边还没拆迁,还有一排做生意的私房门面在。烟花妹子突然不走了,说累了,讲自己朋友就在边上,不如我们一起找个店子喝咖啡等她来,谭江雄江:“可以啊,我们去咖啡之翼吧。”结果烟花妹子讲“太远了,我们就在边上找个店子吧,这个黑猫猫茶餐厅就可以。”

谭江雄一看这个店子,其实心里就明白了,他也是长期约妹子玩的人,妹子一般喜欢去的地方他都知道,这个妹子好地方不去,非要到这个什么黑猫猫茶餐厅,这肯定就是黑猫旅社啊。肯定是有鬼的。他暗暗发了短信给智哥,然后跟着烟花妹子到位于一栋民房二楼的黑猫猫茶餐厅。

谭江雄大摇大摆的跟着妹子到了茶餐厅里面,看到总共就七八个卡座,里面有一桌客人,不过客人是三个男的。自己跟烟花妹子落坐后,马上就有服务员给他们一人上了一杯柠檬水,然后把餐牌递给了女的。这就是套路了,如果只有一份餐牌,虽然按说法女士优先,但是那时候长沙的风气都是把餐牌给买单的人的。这服务员却直接给了烟花妹子,妹子接过了餐牌也不客气。直接点了几道小吃,然后又点了两杯可乐。问谭江雄还要什么不?谭江雄摇了摇头。自始至终他都没从烟花妹子那里接过餐牌看过。

等到东西上桌,谭江雄一看,也没什么味口,都是一点鸭脖子、鸭舌头、洋葱圈什么的。这个时候服务员拿着单子居然就要上来买单,也是有意思,一个茶餐吧上了菜就要买单,这明显就是有问题的。

没想到这个烟花妹子比较老练,她觉得谭江雄是比较有钱的人,不能这样随便宰一顿就算了。她拦住服务员,讲:“等一下买单,我还有朋友要来,会加东西。”这其实就是给店里发的信号:这个鸭子还可以宰。

烟花妹子问谭江雄:“要不要我朋友来一起来啊?很漂亮的美女呢?”谭江雄其实已经彻底看穿了了这个网友了,就是一个酒托。他今天有心玩大点,就点点头,意思让她喊来。

烟花发了一条短信,不出三分钟,就上来了一个妹子,是那种很瘦样子,脸上没得血色,身上只有个骨架子,穿着牛仔衣,头发染了一个红毛。一看就是昼伏夜出的小太妹。这妹子介绍自己也是讲网名,叫:红色糖果。谭江雄看了一下这个样子的精神小妹,心里骂了一句:“这是个红毛猩猩呢”。这妹子来了之后根本没跟谭江雄说两句话,一把接过了餐牌,开始点东西,然后还假装问了一句谭江雄:“猛男哥,你喝酒不,我们开一瓶干红?”谭江雄摇了摇头:“我不喝酒,你们开。

这新过来的糖果妹子也不客气,直接就点了一瓶干红,还要人家醒好加冰再上。目的是让你看不到酒瓶子,不晓得点了什么东西。

烟花妹子跟糖果妹子两个人完全不跟谭江雄说话。两个人赶快把上的小吃都动了一口,然后还要服务员加了纸巾,加了瓜子。最后服务员拿着大的红酒醒酒壶摆了上来。烟花妹和糖果妹赶快倒了一杯,举着要跟谭江雄干杯,谭江雄举着柠檬水跟她们干了一杯。

没想到,这两个酒托也是性急,喝了一杯之后,就说自己约了老师要做考前辅导,临时才接到通知的,想提前走。谭江雄讲:“不急于一时啦,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等下有热闹看呢。”

两个妹子一愣不晓得谭江雄什么意思。偏偏这个时候服务员也按照以往的惯例赶快把结账单子送了上来,递到了谭江雄手里,一共3500块,那瓶红酒写的是:进口法国庄园典藏版干红2200块,这黑店子也真的不去做点功课,你冒充个真的有名的牌子也好塞。还有就是一份洋葱圈120块,120块可以在绿茵阁吃一份t骨了,他这鸡毛店子居然只能搞个洋葱圈。谭江雄看了一眼账单,对两个妹子讲:“你们看,热闹来了吧。”

说完他两手一抱头,整个人往沙发上一靠,斜着眼睛看着服务员说:“你们这些人,真的是有宝气,沙码子门口羊五六成(本地人面前玩花样)”。服务员是外地人,一听谭江雄变了口音,居然是一口正宗长沙话,他也不慌,眼睛看向开始坐在一边装客人的三个人。

那边三个人一下子站了起来,朝谭江雄围了过来。三个人个个手上纹龙画虎,为首的脖子上还纹了一只蝎子。为首的是个东北人,上来把谭江雄的杯子抓起朝着地上一扔,摔了个稀烂,接着对谭江雄讲:“吃饭买单,天经地义,你以为你是本地人,就干不死是吧?”这就是先声夺人的做法。

我觉得北方人啊,特别喜欢跟你谈判或者打架之前先往你脚下扔东西,什么烟灰缸啊,什么杯子啊。有时候谈正式的大商业合同,只要有一个北方人,谈着谈着他就找一个玻璃东西扔个稀烂,边扔还边骂自己:“我真他妈没用,我怎么就干不过你们呢。”这就是一种装模作样,一种心里战术,原来还能诈唬一下别人,觉得这个人要拼命了,现在鬼才理你。大家有兴趣可以搜索一下王健林跟孙宏斌谈判的过程,有多少烟灰缸倒了霉。这不,三位看场子的人又来诈唬我们谭江雄了。

谭江雄是工地上滚的人,死人的事都经常看,哪里会怕这三个人。他趁着开始醒酒的功夫,就已经通知了智哥他们。智哥也没做什么准备,只不过带着自己公司一群好事鬼,又喊了工地上一个木工班的师傅们,讲来看热闹。大家忙了一天,晚上都没事做,听到来看热闹,那还是蛮积极的。这么,没几分钟就都聚齐了,就在黑猫猫餐吧下面。一群人有十五六个,听到上面传出砸东西的声音,就一下子涌到了黑猫猫餐吧里面,他们也不做声,一个个笑咪咪的看着这个餐吧里的服务员和三个打手。然后还各自找位置坐了下来。智哥跟谭江雄还击了一下掌,一屁股坐在了谭江雄的身边。

这个时候,谭江雄这边的人已经多出这个黑猫猫几倍了,两个女酒托赶快想站起身来要走。智哥喊了一句:“两位美女不要走啊,好戏才刚刚开始。”两个妹子根本不得听智哥的话,强行想走。

没想到智哥顺手操起桌上的红酒壶扔到两个妹子的脚面前,也摔了个稀碎。智哥讲:“走,就打断你们的脚。”吓得两个女酒托敢快又坐了下来。

三个东北打手看到谭江雄一下子搞了这么多人上来,明显是有准备的,刚才的气势一下子没了。为首的拿出电话,拨通以后讲了一句:“有人闹事,人挺多的,老板你过来吧。有十多二十个人,都是本地人。”

那个纹着蝎子的小头目还硬撑着场面,对智哥跟谭江雄说:“我们老板等会过来,你们有种别走。”说完,他领着两个手下进到了吧台里,其实他们让开躲进吧台就是怕了,这个时候谭江雄他们要走。他们也不敢拦的。

不过,那个时候我们都是年轻哥哥啊,一天到晚荷尔蒙爆棚的,今天有架打怎么会轻易走了,何况自己这边人多势众。都想看看那边老板怎么来处理啊。

不出三分钟,一个好大的声音老远从楼下传了过来。“哪个这么不懂事啊,跑到我这里讲霸道!”接着三个人带着甩棍走上来了。为头的那个就是老板,穿着一件黑色体恤,剃着板寸,左手拿着手机,右手举着一根打开的甩棍。他上来之前先喊了刚才那一声,想给自己这边壮胆,结果进门一看,谭江雄他们有十多二十个人,个个都是黑壮黑壮的劳动力,有的带着凿子有的带着扳手还有腰里别的斧子的。是啊,作为一个木工班,随身带点工具,很合理吧?大家都翘着二郎腿嚼着槟榔抽着烟,烟灰槟榔渣都乱丢在地上。关键是,没有一个人正眼看一眼这个老板。

这个老板是宁乡人,叫鹏伢子,原来在成都跟着家里人做了几年偏门生意,发现那边开黑店喊酒托搞营销的偏门生意蛮好赚,在成都那边开始打击酒托黑店之后他就搞了个小团伙回长沙来,想模仿一下,搞点钱。他也没什么保护伞,只是正好附近街道上有两个他的熟人原来也在成都混过,现在回来后在附近街道做临时治安员。平时就是拆个违章,维持下摆摊子秩序,最多有时配合街道调查下流动人口,做个登记。他们两个就给鹏伢子打包票,说自己混得好,现在身上穿官衣,你到这里开店子,我们来罩着。说到官衣,就是一个一身蓝衬衣加个红袖章。鹏伢子听了他们的话,就在附近租了房子,把他得黑猫猫餐吧开起来了。

这种生意说出来丑,又没有长远的利润,不会有什么保护伞来撑腰,只有一些这种没编制的临时工感兴趣。但是他们就是喜欢搞些这种狐假虎威的事,有人被骗了吵起来,这五六个打手搞不定,他们就出来出面,讲自己是街道的,来调解,你讲他是黑店没证据啊,你自己愿意来的,你带来的妹子点的东西,是不?要不给你打个折?算了算了快走吧,不要吃眼前亏。鹏伢子一个月也给这两个人一成半的干股,算是保护费。

鹏伢子上来之后悄悄对开始的东北打手讲:“怎么这么多人,什么来头?”东北打手摇头,一问三不知。栋哥我曾经问过一个东北朋友,他在俄罗斯做生意回来的。东北那边最有种的干什么去了?

他讲,真正有胆色有本事的都出国了,其次的去了海南。有胆子没什么能力的在一线城市捞社会。正经人全国都有,看自己能力。在二三线混社会的,其实大多数都是没啥胆量的。当然,最没出息的就是窝在家里的。这是他的原话,不全对,但是也证明了一个道理,有种的都是跑得最远的。这三个东北的打手,明显就是没什么本事的,才跟着看黑店。

鹏伢子想上来探探谭江雄跟智哥的底,他往桌子前面一站。把两个妹子赶着站起来,他往智哥跟谭江雄面前一坐,手里烟一点起。派头摆足了之后对智哥跟谭江雄讲:“我不管你们是哪里的,这里是我开的,我鹏哥就是个不清白的人,你们闹事找错了地方。便宜点,拿两千块钱走人。你们不要以为你们人多,我告诉你们,我也是有大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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