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个故事 十三的江湖梦13（2 / 2）
突然，一个头像闪动，十三小哥哥上线了。我那下真的是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赶快想发消息给他。不过，我转念一想，不行，我现在的身份是社会大哥，不能这么没调性，我要忍住。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他给我发来了消息。消息只有两个字:在吗？
这十多分钟，真的是漫长，我又怕他下线，又怕他识破了我，我又在想等下怎么回复他才能让他信任我，把位置告诉我。我回想起来，栋哥我这一辈子，这样纠结的时刻一只手数得出来。比如参加三运会，上场前我撒了三次尿，还比如我第一次作为部门负责人给大家开会，又比如我第一次签一个200多亩的勾地协议……还有就是等十三这个化生子给我发消息的十多分钟了。
我回复十三:“在啊，小老弟，你在玩游戏哦。”
“老兄，这几天我换了个网吧玩，我原来那个网吧就在我屋门口边上，我屋里跟老板讲了，发现我要告诉他们，我就换了一个网吧，这个网吧喜欢玩星际的多，我天天跟他们在打局域网星际，就没上线了。”十三还是老实，一上来就把自己这几天在搞什么讲了出来。
“你打字还蛮快啊，哪里学的啊？”我发现这个小鬼回消息很快，而且打字也快，应该是用的五笔。
“嗯罗，我从小就在学习机上练习五笔，我娘老子逼我学的。我最恨学英语跟打五笔了，我娘老子最喜欢逼我学奥数，学外语，我恨死了。”
“你娘老子可以呢，打五笔的人才叫学过电脑晓得不？”我为了稳住十三，也要找点话题跟他聊。“你打字这么快，跟老兄做事去不？”
“真的不？我可以做什么咯？老兄你现在是干什么的呢？”十三是个少年心性。一听我想喊他做事，赶快追问我。
“我们在广东的一个地级市那边包了一个酒店做，酒店里有好多东西可以搞，餐饮、客房、KTV、娱乐。”我一边跟十三回话，一边赶快百度，看看广东那边酒店的经营模式还有什么业态，还顺便看了一个酒店的名字。
“哇，是不是就是看场子啊，跟陈浩南他们一样？”
“不是的呢，他们算什么咯，那是小混混的日子，我们是整个承包经营了，都是我们自己的产业。”我为了提升自己的形象，天上一句地下一句编故事。比如我们有好多兄弟啊，保安都是湖南的啊，什么哪个名人跑到我们酒店讲霸道被打得要死啊，什么KTV的陪唱的歌曲陪练员都是165以上啊，什么桑拿的各种套路啊，讲实话，真的都是少儿不宜的内容。
但是，我们的十三那听得真的是津津有味，游戏也不玩了。问我:“那老兄带我去啊，我跟着你混。”
“嗯，要是要的，不过你这个年纪，也不好做什么，你打字快，你先到餐饮那边的前台打单子吧。”我也是想了一下，要安排个他能做的，也不能太丢份的事。总不能安排他去桑拿房负责给客人换拖鞋吧，也不能安排他这十四岁的去当保安停车吧。
那头的十三明显有点失望，他梦想的江湖生活可能就是刀光血影，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日子。再不济也要到游戏中心看个场子吧。听到我让他去餐饮部打单子，明显就没兴趣了。
我对他讲:“我也不晓得你做人精细不精细啊，胆色怎么样，我们那里也有小兄弟，跟你差不多的，负责别的。”
“老兄，你莫看我小呢，我胆子大，我不怕事，我在外面打架那是有名的不要命，而且我有1米7了，我看上去绝对不止14岁。”十三这个小鬼，居然发育得这么早。
“哦，那还可以咯，你在哪里啊？我们见面吃个饭不，我看看你。”我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嗯，我在砂子塘奔情网吧，就是砂子塘小学往里面走一个路口。你好久来？”十三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出了这段话。
“我在河西朋友这里，我跟他聊两句就来，我马上打车过来吧，大约一小时内到你这里。”我一边打字一边马上拨通了石哥的手机。电话只响了一声，石哥就接了，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鸡飞狗跳吵架的声音，基本上是石哥的父母在骂他还没找回孙子。
“石哥，你答应我三件事，马上可以去接十三。”
“栋哥，你别讲三件事，就是一百件，石哥都答应你。”
“第一，接了他不要打他不要骂他，好些跟他讲。不然他下次还是跑。”
“要的要的，我喊他爷爷奶奶一起，他最听他们的话。”
“回去了，要他娘老子莫逼他学外语学奥数了，认真读书，安安稳稳考试，你屋里条件好，不怕没出路不。”
“要的要的，我们一定不逼他了。跟他转学。转到普通学校来。”
“最后一个，不要讲是我透露他的位置，你就讲熟人看到了，不要讲是安排我特意来套路他的。”
“哦，好的好的，我们不讲。”
我告诉石哥:“砂子塘，奔情网吧，砂子塘小学往里面走一个路口。”
石哥听完，挂了电话带着家人就奔过去了。
这个时候，我们的青葱少年十三还在跟我详细的规划着他的江湖生活，他都开始跟我建议要不要先做个身份证了，他又问我:他既然入了江湖。是不是要取一个响亮的外号才配得上他将来的成就？
我说:“你叫十三挺好的啊，十三太保、十三少之类的不是很牛逼的感觉吗？”
这个时候，十三叹了一口气，给我打字过来:“十三是我名字的谐音呢，老大，我叫石珊，我娘老子给我取了一个这样娘里娘气的名字，我好烦躁咧，所以我一直要大家喊我十三，给我面子的喊我十三少，跟我是对头的喊我十三幺。所以，我现在跟了你，肯定要换个外号不，要是出去报个蔓，也响亮不？”
我也是佩服一些家长，他们的无心之举，或者是有意的想法，从小就给小孩子的心里带来了逆反的种子。我想起我娘老子，从小喜欢让裁缝做衣服给我穿，样子又土又不合身，我特别反感，别个从小都讲我穿得老气，搞得我到现在都有阴影。所以我看到十三的真名居然叫石珊，我就猜到他家里有个文艺心泛滥的娘老子了。
“没事没事，社会上的人，真名一般不会让别个随便晓得。一般都是报自己的闯荡江湖的字号，你可以对外讲你叫石头哥，平时印名片或者跟人打交道叫自己石峰，这样子不就行了。你看，雷锋叔叔，原来叫雷正兴，他后来改的雷锋。天下闻名了不。”我给他打完这段话，自己也暗暗发笑，暗暗祈求雷锋叔叔原谅我啊。
我问十三:“你们小孩子还有什么对头不对头的咯？”
他讲:“那对头就多了，别的班的有几个屋里有钱的，总是跟他比鞋子，耐克鞋子一个月一双新的，他看不惯，上去就踩人家鞋子，跟他们单挑。还有什么他躲在楼梯间抽烟，被一个对头总是举报，带着教导主任来抓他，搞得他好没面子等等。”
我看着时间差不多过去已经有30分钟了，就打了一个电话给石哥，他讲已经到了网吧门外。我就在聊天框里打了几句话，准备最后发给十三。
就在这个时候，十三给我发来了最后一段话:“老兄，我家里人不知怎么找到我了，看来起码过年是出不来了，我失约了，等我有空再上线给你解释，有空再聊。”然后他头像黑了。
我看到他下线了，把早就准备好的一段话发了出去:江湖上坏人很多，只有家里人才值得信赖，有事跟他们好点讲，当我是朋友话，有事也可以跟栋哥我讲。不要随便跑出来，先读几年书再说。
我也不想跟他讲大道理，只觉得这个小孩子还是蛮有意思的，青春期叛逆而已。
等到过了年，一向小气的古总神神秘秘的约我吃饭，约的地方还是蔡锷路新怡园，这是下了血本啊。进了包厢，看到了十三一家，加上他小姑妈和古总。我还想装迷糊，不想跟十三相认。结果还是十三主动站起来给我抽了椅子，喊了我一声:“栋叔好”。
我只好尴尬的应答了一声。我总觉得骗小孩不太好。有点尴尬。没想到石哥特别热情:“小兄弟啊，谢谢你呢，让他上了一个大当，一下子明白江湖险恶，最近还是听话好多了，他不喜欢叫石珊，我们也跟他去改了名字，现在他叫石峰了。这名字蛮好，是他自己要的。我们觉得也可以。”
正在喝茶的我差点一口呛到了，我看了十三一眼，他一脸得意的冲着我眨眼。
我讲:“蛮好蛮好，他还是有能力咧，自己在外面生活了一个月，从小生存能力就强。”
结果我说完，大家都笑了。十三的小姑妈讲:“那确实，白天一天吃20块钱饭，晚上睡30块钱一晚的招待所，内裤袜子都不会洗，过一星期买一次。到找到他那天，身上还剩6块钱，要不是栋哥你讲要来接他，他估计晚上都没地方睡了。”十三听到后还反驳了一句:“我还有16块钱，可以在网吧包夜再撑一晚的。”
大家开开心心的吃了一餐饭，十三还被允许喝了点红酒。最后石哥还一下子拿出了20条烟给我，烟盒子是没印刷的白盒子，里面打开的烟也是没印刷品牌的，一抽，感觉口味蛮好。石哥讲:“放心搞，品鉴产品。”
后来，听说十三还是转了性，读书上面一般般，但是人听话蛮多，听说参了军，在部队也转了几期士官。只不过，他的qq名字变成了:石头哥。而且，再也没跟我聊过一句。可能是觉得他跟我这个大骗子的相遇，是他人生最强尴尬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