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受困(1 / 2)

净明见周县令内心终于有所松动,心中窃喜,回复道:

“和尚乃是出家之人,答应你的事,自然办到。你门下几人与我无冤无仇,和尚又何必为难他们?”

周县令反讥道:“本官与你也无冤无仇,你又为何能对本官痛下杀手?”

净明叹息道:“大人难道到了现在,还不明白?只因你一直抓着刘氏姐妹绑架案不放,此事已经严重威胁到我了。为了不让身份曝光,我迫不得已才设计陷害大人,只要大人一死,再无人追查此案,我便高枕无忧了。”

周县令摇摇头,道:“你把朝廷想得太简单了!即便你杀死我,但朝廷派来的继任者,仍会追查此案,难道你就不担心,有朝一日他仍会将你逮捕归案?”

净明想了想,又点点头:“多谢周大人提醒,如此看来,只有让朝廷派来的是我的人,这样才能永绝后患。”

周县令讥笑道:“大师说的好轻松!”

净明也不介意周县令的讥笑,他向前一步,缓缓道:“周大人莫非不信?”

周县令只是冷笑,不再理会。

净明大声道:“周大人看来还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啊。”

“本官只需要知道你乃此案帮凶就够了,这样到死也不至于做个糊涂鬼。”

净明冷笑:“帮凶?呵呵,我看周大人到死也还是个糊涂鬼!”

周县令大怒:“秃驴,你敢侮辱本官?”

净明哼了一声,道:“你乃将死之人,我不妨实话告诉你,派去刘氏姐妹家中之人,和尚联系的;顶替姚文成在后厢房做事之人,和尚安排的。”

周县令霍然一惊:“你为何要助姚文成做事?难道…你才是此案幕后真凶?”

净明脸上露出一抹得意地笑:“周大人看来还不算笨!”

他指着身边灰衣老者,又道:“周大人可知我身边站着的这位是谁?”

灰衣老者见净明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皱了下眉头,但罕见地没有打断他的话。

此人在主人眼中,倘还有一定作用。

若自己出声阻止,惹得他不快,反倒得不偿失。

反正周有为现今已属待宰羔羊,生死只在转瞬,既然这样,就让净明点破自己身份,说不定还可借此打消对方的抵抗决心。

“是谁?”

周县令虽在洞内看不见,但知道净明指的是谁。

事实上,他在刚才逃亡的时间里,一路都在猜测灰衣老者的身份。

灰衣老者武功高强,至少是八段撑场水平。

其实力诡异难测,绝不在自己之下。

整个黄门县除了自己和门下班头宋财,再找不出第三人。

也不知净明是从何方招来的,如此实力强劲之人。

净明似是故意吊着周县令的胃口,又过了一会,才道:“他是甘州府武行教头,人送外号‘锦缎手’的八品撑场,薛权。”

“薛权?”一个惊讶的声音从洞内响起,是班头宋财发出的声音,“原来你就是薛权!今日倒是见识了。”

“传闻你不是和教头曹炳天,争夺武行首席失败,远走漠北了吗?怎地隐姓埋名,甘愿做起了净明的走狗?”

薛权不置可否,叹息一声:“老夫久不在甘州地界走动,竟然还有人记得我。”

“就冲你刚才那声走狗,老夫待会抓住你,也必将你全身骨头捏碎,否则对不起我‘锦缎手’的名号。”

锦缎手,是江湖中人送给薛权的外号。

传闻薛权双手有如铁钳,年轻时每与人厮斗,必将对方全身骨头捏得粉碎,让其当场失去行动力。

但薛权并不会马上杀死对方,而是会将对方拖至一处无人问津之地,让其自生自灭。

伤者因为无法得到及时救治,一般会在痛苦中,哀嚎数日才死。

因这种死状太过恐怖,他还被江湖中人称为‘鬼见愁’。

不过薛权更喜欢‘锦缎手’的名头。

锦缎手,顾名思义,就是他的那双手能让人的身体,如锦缎般松弛柔软。

这本是江湖中人形容他那双手的可怕,才取的戏称。

没想到被他拿来挂在口中,当做噱头,四处炫耀。

久而久之,‘锦缎手’的薛权的名声便传遍甘州府,闻者色变。

宋财哼了一声,他也是八品撑场实力,根本不怕薛权。

‘锦缎手’的外号,也只能吓唬八品之下的人,若是单打独斗,他甚至觉得自己还略有胜算。

但周县令不这样认为。

之前他与宋财配合,一路险象环生,全凭宋财的八品实力打底。

但如今知晓对方队伍里,有一位八品实力的强者,恰好能抵消己方战力最高之人。

周县令苦撑的心里,早已经打了退堂鼓。

自己还有机会和净明继续周旋吗?

即便自己能抵住净明的攻击,但门下几个仆役,武功稀疏,又如何抵挡住对方其他人的围剿?

想到这,周县令内心苦闷,沮丧之极。

净明现在却很兴奋,他觉得自己像是无所不能的神灵。

周县令等人的命运在他的算计下,犹如棋子般,纷纷掉进他设好的陷阱里。

所以他忍不住又道:“周大人之前是否一直以为,所有事情都是姚文成做的?”

“哼,姚文成算什么?他只是府台衙门豢养的一条狗而已。在我眼里,他连一只废物都比不上,只要我稍假辞色,他就得乖乖为我办事。”

周县令不解道:“他会心甘情愿为你办事?”

净明哂笑道:“这有何难?是人皆有贪念,无非财、色、权,三者其一。姚文成对权财无意,但对色之一道,甚是迷恋。于是我将计就计,让他在此道上发扬光大,他果然不负我所望,一步步掉进我为他设好的陷阱里。

“所以姚文成曾交代,‘…结识一些豪士,带他经常出入教坊司。’他说口中所说的豪士,便是你故意从中安排?你果然好手段!”

净明不屑地道:“我只是将他人性中的欲望彻底释放出来而已。他在府台衙门办事,每日辛苦所得,也抵不过一日三餐,我让他见识到了人世间最美妙的快乐,说起来他还得感谢和尚。哼哼…哈哈。”

周县令听他笑得毛骨悚然,忍不住痛斥道:“你不配当一个出家人,你是恶魔!”

净明收住笑容,满脸狰狞:“恶魔?恶魔是什么?出家人又是什么?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恶魔,那也是朝廷里那群衣冠禽兽!”

“周大人家境殷实,又刻苦钻研,一路考取功名,荣耀乡里,当然不知道如和尚这样的贫苦之人,从小是如何度过来的。”

“我年幼之时,父母因交不齐朝廷规定的税租,被逼得跳水自尽。十五岁时,我也因欠税被官兵拉去做苦力,差点被殴打致死。”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被师兄救回寺里,将养了三年才痊愈。”

“我愈痊之后,便发誓不再受人欺凌,一定要出人头地。我要将之前欺负我的人杀光,让他们匍匐在我的脚下,我要让他们尝尝被人迫得走投无路的滋味。”

周县令看不到净明的表情,但听着他对这个社会、对曾经欺压过他的人,发出歇斯底里的仇恨,也能感觉到他的疯狂。

“所以你抓了刘氏姐妹二人,是因为他们曾得罪过你?”

“刘氏姐妹二人?”净明回个神来,‘切’了一声,很是不屑:“这两个小丫头怎么可能得罪于我?得罪我的是她俩父亲。”

周县令奇怪道:“你说的是刘掌柜?据我所知,刘掌柜早已不在人世,如何得罪于你?”

“这就叫罪有应得!”

净明也不隐瞒,向周县令坦白。

“她父亲曾在当年赊过一些衣料给我家,那时我家贫穷根本还不起,她父亲便撮合一群要账之人,年底一起到我家来要债,幸亏我父母跪地苦苦哀求,这群人才放过。后来我父母被官衙逼迫,投河自尽,肯定也有他们的原因在内。”

周县令缄默,将死之人再被打击,任谁都会失去最后的希望。

净明的话不无道理。

如果换个时间点,刘掌柜他们不在年底去要账,会不会好点呢?

周县令发觉自己也给不出答案。

“其实过了这许多年,我已是忘记了对他们的仇恨。”

“那你如何还对刘掌柜俩女儿下手?”

净明突然解气地道:“这就是上天的安排!”

周县令不明其意。

“周大人想不到吧,其实我也想不到。原本我在后殿打坐,那对姐妹突然游览到此,说要进去上香礼佛。和尚告诉他们,本殿供奉的是太白大仙,非佛家僧侣,要礼佛可去前殿拜求。她二人非但不听,反而当着太白大仙的灵塑对我污言秽语,说我欺她俩人面生,这才故意阻拦她二人向佛之心,后来又搬出自己身份,说自己乃是县城内东大街,刘氏成衣铺之女,让我这双招子放亮点。”

“呵呵,她们可能不知道,我这双招子这一生放得可亮了,欺负过我和我家的人,我这一生都没有忘记过。”

“我本无意对她二人如何,但她二人在太白大仙面前胡搅蛮缠,滋扰仙灵。是可忍孰不可忍。看来今天是太白大仙显灵,送她二人到和尚面前,好让我了却当年仇怨。”

“随后我便安排姚文成打听她二人落脚之处,待到她们返回家中之时,便将她二人绑架过来,让她们尝尝和尚的手段。”

“你杀了她们?”

净明并没有回答周县令的话,只是问道:“周大人,你到现在都没有回答我,到底是我恶,还是曾经害过我的那帮人更恶呢?”

周县令沉默不语,根本无法给出答案。

净明啧啧两声,讥讽道:“看来周大人也无法违背本意,说出违心的话来。”

周县令正色道:“世道弥艰,百姓确实困苦,但正因如此,我等有良知之人,才应革新图强,救民于水火,而不是似你等奸佞小人,持强凌弱,将自己遭受的痛苦,加注在无辜之人身上!”

净明拍掌讥笑道:“说得好!周大人不愧是百姓父母官,好品质,好德操,真是了不起,和尚佩服!如果不是和你意识相左,说不得和尚也要引你为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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