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研磨(2 / 2)

络腮胡子一瞪眼,从张仨手上夺回骰子扔给荷官,说道:“小孩子家家,你能看懂?”

张仨心中狂喜,脸上却一阵讪笑,说道:“看不懂,看不懂。”

络腮胡子从手上卸下一枚金戒指,“啪”的一声砸在“小”上,红着眼睛瞪着荷官。

又一把开始了,荷官一丝不苟地摇完骰子,开盅后是个“大”,络腮胡子又被吃个干净。

络腮胡子在身上胡乱拍了拍,又摘下了一个粗大的银镯子压在“大”上,结果却又偏偏出了个“小”,他满脸的不可置信,双手狠狠地抱住了后脑勺。

张仨在人群里看着这一切,心中暗道,这个蠢货,灌了水银的骰子你能赢?不过又转念一想,这个玩法并非比大小,为何庄家要作弊呢?前一世自己在赌场也混过些日子,知道八成这里面有猫腻,只是什么猫腻,他一时半会还看不出来。

络腮胡子输得干干净净,在一阵嘲讽中让出了主位,他却不肯走,开始鼓动站在一旁的朱桢:“小伙子,听我的,下把一定是个‘小’,错不了,绝对错不了!”

众人哄笑起来,有说大的,有说小的,纷纷押注。

朱桢看懂了规则,伸手入怀摸出钱袋,掏出二两银子放在“小”上,乐呵呵地与左右赌徒说笑起来。

张仨心中暗叫一声“笨蛋”,在赌坊里拿出钱袋来,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己的家底吗?

这一把荷官打开铁盅,高叫道“一三四,小”,朱桢居然赢了。

朱桢一阵大笑,拿起荷官赔过来的银子左看右看。他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衣食无忧,这可是他第一次凭本事亲手赚的银子啊!

朱桢又压了一回“大”,居然又赢了,高兴得他脸色都潮红起来,兴奋地握紧了拳头。

“乘胜追击,好运气来了不能停!”络腮胡子又在一旁鼓动道。

“好”,朱桢兴奋地又掏出一锭足足有十两的大银,砸在“小”上,众赌客也纷纷跟着他下注,一个人运气好了,赌客们常常跟风。

荷官将骰子收入铁盅里,又开始摇了起来。须臾,他扫视一眼赌客们,大叫一声:“再摇三下,大小通杀”,又使劲地摇了三下铁盅。

“有古怪!”,一直在角落里注视着荷官的张仨心中咯噔一下,暗叫自己太笨,这种把戏在后世赌场里并不鲜见,自己怎么就忘了呢?

这种赌法,叫做“隔岸放火”,也就是说,有一个不相干的人远远给荷官发暗号,根据赌桌上押注高低,让其开大就开大,让其开小就开小,专门赢手头阔绰的赌客。

果不其然,一阵乱哄哄的大叫中,这把开出来个“大”,庄家赢了。

“真邪门,只要桌上有大货,庄家稳赚不赔”,有人叫起来。

朱桢摇摇头,眼看着荷官用竹耙子将自己的十两大银锭划拉走,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他又从钱袋里掏出一锭十两大银,想了想压在了“小”上。

赌坊很久没见到这样的豪客了,连一旁推牌九和打叶子牌的不少赌客,也围拢过来看热闹。

张仨慢慢退出人群,他要好好观察一下,“隔岸放火”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是‘大’,可惜可惜,年轻人又输了!”

“居然是个‘小’,这可出了鬼啦,这年轻人点子真背!”

……

人群中,发出一阵又一阵声音,张仨知道,朱桢不停地在输。事实也的确如此,朱桢已经连输八把,他猜“小”就出大,猜“大”就出小,拿三粒骰子仿佛故意和他对着干一样。

八把牌,也让张仨终于寻出了“隔岸放火”的人——那是一个穿着儒衫的白面书生,他在赌桌对面一张桌子前正提笔作画,画的就是身前的几盆茶花。

书生似乎对四周的喧嚣声充耳不闻,提笔点墨中,一幅水墨茶花图逐渐成形,不过他时不时伸手在桌角的砚台中研磨几下,张仨看得清楚,只要他用右手研墨,那对面的赌桌上就必定开“大”,用左手研墨,就没跑过一个“小”。

“够隐蔽,够阴损!”张仨暗道。

“再摇三下,大小通杀……”人群里,荷官大叫一声,紧跟着使劲摇起了铁盅,书生头也不抬,将狼毫笔轻轻置于笔山上,伸出左手轻轻在砚台中研了几圈墨。

“慢着,我压‘小’”,张仨大叫一声,从怀里掏出那锭足足有五两重的金子举过头顶。

明朝金银兑换比例一直维持在一比十左右,见张仨如何豪横,赌客们叫一声好,让开一条道来。

按照赌坊规矩,只要没有开盅,什么时候压大小都是可以的。

“啪”的一声,张仨将金锭拍在了桌上的“小”字上,抬起头来一脸坏笑地看着荷官,叫道:“第一次押宝,爷也算牛刀小试,就押个‘小’玩玩,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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