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为难(2 / 2)

“尉君!呵呵……事已至此,这木桶里面的东西还望不要让旁人看到……家里到底是有些不听话的奴隶的,因此才……”护卫在安提高努斯身旁小心翼翼的解释着。

确实不是那个安息女人,安提高努斯难掩眸中的失望勃然大怒道:“擅杀奴隶的,按律法也要缴罚金受笞刑!你们不知道么?”

护卫讷讷不敢多言,安提高努斯却再度扫视一眼马车和木桶,有些晦气的摆了摆手,示意几人赶快收拾。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坐骑,冷冷道:“让赫里奥多鲁斯自己去府衙领受刑罚!”他抬头看了看此时的天色,已经时近巳时,除开打水的市民,打算外出耕作的农人们也相继加入了队列,北门外队长数十丈,沿街怨声载道。

军官在一旁叹了口气,心知此刻安提高努斯是发了急。辅国王既然能黎明前给他传令,对这位直接主事的城尉又岂能不给予压力?

爬上马背,安提高努斯对军官告辞,他打算去西门再看看,人犯毕竟有太多可选择的路径,他不能在北门把自己栓死。临行前,他对军官嘱托道:“将军,北门这里就拜托了。加快检查的速度,不要和民众起冲突。”说罢,他又瞥了眼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匈奴人,顿了顿补充道:“尽量吧……”说罢,他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一身华服的赫里奥多鲁斯在一众帮闲的簇拥下匆匆赶来,见了翻倒的木桶和马背上的安提高努斯,他赶忙堆笑着凑到近前,小声道:“尉君还请息怒,这贱婢是某之侍妾,昨日趁某不在时居然在某府邸内私通外人被某发现了,这才暗中处置。此事事涉家丑,不好外扬。罚金在下必定如数缴纳,不过这事情嘛,还请尉君高抬贵手,不要外泄才是。事后定然会备下一点薄礼……”

安提高努斯冷冷一哼,摆了摆手道了句“你自己尽快处置”说罢,便打马向西门而去。路过赫里奥多鲁斯身后的众多帮闲时,他神色略有些犹疑,似是想到了什么,又似是没有想清楚,略作停顿后便自顾自离去。打算就近到西门看看情况。

人群里,粘了一脸假须的杜恒默默低下头,静静等待安提高努斯远去。好像刚刚他突然抬头只是不经意的冒犯一样,随后便又佯装听从赫里奥多鲁斯的吩咐前去帮忙收拾。可自始至终,他与赫里奥多鲁斯的距离便未超过三步。片刻后,随着一众帮闲纷纷乱乱的收拾,木桶重被立了起来,马车驶向城门。这一次,门吏、匈奴人都未再多说什么,一个个检视过帮闲相貌后准备将其放行。

赫里奥多鲁斯长长舒了一口气,冲着城卫军官点了点头,后者脸上也多少带上了一丝笑容。可就在他笑容刚刚在脸上绽开时,一阵马嘶声突兀地伴着呼喝声传来“停下!”。

一骑匈奴人已至门边,再度将这巨大的木桶马车叫停。

阿图骑在马背上,俯身对负责这处门岗的匈奴人问道:“检查过了么?”在门边的匈奴人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阿图左手摩挲着腰间刀柄,忽然笑了笑,道:“把木桶推倒,我要再看看!”

旁边,通译将话语转述给军官和门吏,军官看了看赫里奥多鲁斯隐晦的摇了摇头。他依旧不置一言,城门内外民众是否怨怼和他城卫军有什么干系?此时惹火上身殊为不智。

可门吏却是一脸苦涩,但此刻形势如此他可到底不敢多说什么。排队的民众们则不然,听说还要再把木桶推倒后一时间群情激奋,吵嚷声不绝于耳,队伍与兵丁间屡次推搡兵丁们甚至有些弹压不住局面。

可很快,当另一骑拖拽着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抵达时,所有人便都自觉的闭了口。尤其当那两具尸体悬挂在城门上后,城门内外一时便噤若寒蝉。

一直作壁上观的军官此时眯了眯眼,他瞥了赫里奥多鲁斯一眼,随即抖了抖铠甲走向了匈奴人。从身份上说,若只是配合追捕人犯城卫军自无不可,派人帮忙弹压民众也算分内事,可眼见着匈奴人当街打杀了大宛城民,他作为军官自是无法再当做视而不见。军官带人走到阿图身旁,按剑问道:“为何杀人?为何悬尸?”通译在一旁赶忙翻译着。

阿图居高临下瞥了军官一眼,嗤笑一声,却是根本不予理会。

没有比此时此刻的无视更加让人觉得羞辱了。军官盛怒之下拔出剑来,怒声问道:“回答我!?为何杀人?”

阿图则反手抽出弯刀,直接冲着军官劈了下去!也幸亏军官刚刚握剑在手他才有机会让兵刃在空中交击。因为势差的缘故军官被劈得向后踉跄两步,稍微落了下风。他心头惊骇,着实没料到这群匈奴人居然跋扈至此,一言不合便直接出刀!?

“你敢!?”军官剑尖斜指,四下里的兵丁也立刻围了上来,矛尖森然。

可阿图仍旧怡然不惧,他讥讽似得看着四下里紧张兮兮的门吏和兵丁,对通译笑道:“你告诉这个蠢货还有他的兵,有问题的话,让大宛的三个王来问我。这家伙还没有资格。如果他们不打算造反,那就最好给我听令行事!”

通译翻转的话语不带多少感情,可军官脸色却被讥得阵红阵白,四下里的兵丁也俱都义愤填膺只等将官一声令下。可最后,军官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走出城门。而阿图自始至终也没有正眼看他一下。

门吏擦着额头冷汗,赶忙重又命令将木桶推倒,兵丁们饶是心头愤懑,可此时只得各自归位。

赫里奥多鲁斯的神情冷凝,他小心翼翼凑到近前对匈奴人道:“上差还请高抬贵手,这里的东西刚刚府衙的尉君已经查过了,上差的人也是亲眼见证过,也请体谅在下,有些事情毕竟不好对外……”说话间,他不着烟火气的递过去一小袋金币。阿图笑着接了过来,掂了掂,揣进怀里,可随后却依旧下令道:“把木桶推倒、打开!”

赫里奥多鲁斯神色数变,不由自主的回头去看向身旁的那个帮闲。这个动作引起了阿图的警觉,他也把视线投了过去。站在赫里奥多鲁斯身旁的汉子身材不算太高大,但比较挺拔,半张脸被头巾兜帽包裹着,碎发披散,看不清长相,身后还背着一个大长的包裹,这种打扮有些奇怪可倒也不算惹眼。

阿图没再多看,只是径自指挥着门吏去收拾木桶。这时,那帮闲突然对赫里奥多鲁斯耳语几句,随后便隐蔽的后撤混入人群。

赫里奥多鲁斯本是忧心忡忡,可听了那帮闲的话后脸色稍缓,也赶忙对门吏行礼道:“上差,我等毕竟是为内城贵人取水的,耽搁不得。既然这位上差担心这大木桶,还要再查验一阵。不如我等先用这车上的小木桶去城外取些水回来?总归,不好误了贵人们的事,也好让这队伍动上一动啊。”

“这……”门吏命通译对匈奴人复述了一番。阿图看了看那普通的小桶,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赫里奥多鲁斯如蒙大赦,赶忙令一众帮闲去取了小桶,拥挤着依次出了城,几个排得近的民众也赶忙拥了过去,在城卫军和门吏依次看过相貌后也得以出城。本已停滞的队伍开始缓慢流淌起来,也稍稍舒缓了被压抑的民情。

“慢着!”突然,阿图将刀尖横了下来,他一指赫里奥多鲁斯身旁的那个帮闲,不容置喙道:“把头巾摘下来,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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