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人众22(1 / 2)

秋风渐起,气温日寒,甘延寿的病情反倒是有了好转,虽还总有反复但到底是有了痊愈的迹象。这几日,他已经能出门在都护府中散散步、舞舞剑了。时而出一身热汗,却是比之前寒热交相侵袭舒爽太多。但也正因他离开了病房,因此不少消息也汇聚到了他的耳中。

“你确定?”甘延寿对自己的亲兵问道:“府中的信使全都不在,是说领了副都尉的任务?”

亲兵答道:“是的,目下三十余信使连同六十匹传信快马俱都不在府中,卑职问起缘由副都尉的亲兵说他们都是奉了军令去公干了。”

甘延寿挥手示意亲兵退下,他带着些许狐疑打算找陈汤问个清楚。虽说调动的只是一些信使和传信用的快马,可这般大规模的传信显然不是什么小事。另外,最近他虽未出府,可却愈发觉得这乌垒城外日渐喧哗起来。时而人马嘈杂,不知所谓何来。自己毕竟是现任的都护府长官,即便是信任陈汤由其处理日常庶务,可也不能完全不理事的。

他自觉现在身体康复的不错,因此没带亲兵,只身穿过了连廊。一路遇到门卫、亲兵他也径自挥了挥手示意无需通传,就这么径自走到陈汤处理公务的房间门口,他忽然蹙了蹙眉。饶是最近病体沉疴感官有些退化,可这么浓重的血腥味他是不会闻错的。

公房重地,哪里来的血腥味?

甘延寿狐疑之下敲了敲门,但敲门的同时他已径自推门走了进去,一边开口问道:“子公,哪里来的血腥气……”话音未落,推开房门的甘延寿便见到了两颗摆在几案上血淋漓的人头。

那人头发髻古怪,像是匈奴样式,俱都面容狰狞,此刻被摆在了陈汤的桌案上。两旁侍立的则是前些时日归来的几名斥候,还有两个他并不认得的亲兵。而陈汤自端坐在房中上首,见他推门而来倒也没有意外,依旧是笑吟吟的样子。

眼见陈汤并未慌张,甘延寿心中倒是稍稍松了松,他一边踱步入内,一边仍旧抱有些警惕地问道:“子公,这是……”

陈汤哈哈一笑,起身将甘延寿让到上首示意其坐下,他有些嗔怪道:“君况身体刚刚好转了些,怎就这般不加注意?到此处来也不先让人知会我一声,来且先坐下,莫再因劳累复发了。”

甘延寿心中一暖,顺势落座,但看着桌案上两颗血淋漓的人头却还是忍不住追问道:“子公,这两颗首级是?”

陈汤看了旁边人一眼,已充作陈汤亲兵的杜恒拱手对甘延寿道:“启禀都尉,这两人乃是匈奴人的斥候。”

“哦?”甘延寿有些讶异,不等他追问杜恒已径自向其解释道:“都尉,我方斥候是前几日发现的迹象。匈奴人等化妆成过往商旅,混进了东来的商贾队伍中,想要探听我都护府的消息。我等奉命诛杀之,未走脱一人。”

甘延寿面色愈发凝重,他转头看向陈汤问道:“即便是匈奴斥候,何故径自杀了?留下他们,将来未尝不可充作反间……”

陈汤在他旁边蹲坐下来,扶着甘延寿的手背道:“人众业已集结完毕,不日即将发兵。哪里有时间去施展什么反间?快刀乱麻,杀了这几个匈奴斥候,我等径自发兵便是……”

甘延寿突然反手抓住陈汤的手腕,此时呼吸都已急促起来,他看了看左右几名斥候和杜恒、董礼,随即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子公兄何故胡言乱语?向哪里发兵?发的什么兵?朝廷未有旨意,何人下令发兵?”

陈汤仍旧十分平静,他看着甘延寿的双眼,淡然道:“向哪里?自然是向匈奴、向郅支城!发的什么兵?我数来与君况知晓:分别是我都护府麾下部曲、戍己校尉屯田兵士、西域共一十五国兵马,林林总总算起来合计有四万人;何人下令?正是区区在下,事到如今不妨与君况明言:为了让西域一十五国君主遵令调兵,我矫制发令,那三十余信使便是做这等事的……”

“你疯了!?”甘延寿霍然而起,单手摸向腰间摸了个空,这才醒起早起后换了身衣服却是忘记佩剑了。他单手指着陈汤厉声问道:“子公好糊涂,你岂不知矫制发兵乃是大罪,速速将信使追回,遣散各国人众,迷途知返、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荒谬!”陈汤突然也厉声起来,一改刚刚的温吞模样,他单手捉住甘延寿的胳膊,目光逼视着甘延寿的双眼,厉声道:“大众已集会,竖子欲阻众邪!?”

“砰”的一声,杜恒不知何时踱步到了门口,已将房门关了。他此时面色平静地看着自己名义上的最高长官,但他的右手却早已扶在了剑柄上,做好了随时拔剑的准备。他不在乎什么矫制出兵,他只知道陈汤现在在做的这一切是一个机会,且是他唯一一个可以向匈奴人复仇的机会。他此生二十余年唯知道两件事:机会未来要自己争取,机会来了则要自己把握,神魔辟易、一往无前!

此时,屋中八双眼睛俱都盯紧了甘延寿的一举一动,都在等待他的答复。空气都难免因这对峙变得焦灼起来,此时的安静却有“震耳欲聋”的效果。

甘延寿扫视了一圈,登时明白了处境,他颓然坐倒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陈汤此时却又忽然勾了勾嘴角,伸手扶着甘延寿的后背,语气重又放轻道:“君况,剿灭匈奴乃不世大功,此时我大军云集、匈奴斥候已除,万事俱备,只待奇兵进逼郅支城!则单于束手就擒!匈奴被破必已!天赐不予,君况难道要抱憾终身否!?”

杜恒突然单膝跪地,对甘延寿拱手道:“请都尉下令,我等必誓死追随都尉,剿灭匈奴!”董礼和其他斥候眼见如此有样学样,纷纷跪倒向甘延寿请令。一时间,小小的屋堂内竟是有了振聋发聩的声势。

甘延寿苦笑一声,看着陈汤却只是道了声:“子公……”,可还能说什么呢?他真的还有的选么?

许久,甘延寿终究是闭上眼点了点头……

……

“阿塔,听说汉国发来了出兵制?要出兵剿灭匈奴了?儿臣愿领兵前往!”年轻的乌孙王子雌栗糜一脸兴奋,激动请战,他等待这一天许久了。

已染了病的大昆弥星靡颓丧着脸,他眼袋深沉、双眸凹陷有些纵欲过度的模样,闻言后他冲儿子摆了摆手道:“你真以为汉国能打下匈奴不成?汉国下了出兵制不假,可你觉得汉国能出兵几何?那汉朝腹地山水迢迢,距长安更是万里之遥,能济什么事?我们应制出兵,无非做个样子就是,多出些辅兵、部族兵别让汉国抓到我乌孙的把柄就是了……”

“阿塔!”雌栗糜热情不减,上前分析道:“不必如此消极,此次汉国下制定然不是只给我乌孙一国的,这西域数十国有几国敢不奉汉国制?只消一半国家出兵那就足有万余兵马!”

“那又如何?汉国的北军能来?虎贲能来?羽林军能来?就西域都护府的一干人马打得过匈奴!?”星靡忽然生气起来,教训儿子道:“前两日哨骑回报你又不是不知。前些日子匈奴故意散了兵马,那是为了麻痹我等,康居、匈奴联军即将犯境!这时候你不想着保卫乌孙固守赤谷城,反倒分兵去郅支城?”

雌栗糜深深吸了口气,他有时候着实不知该怎么和自己的父亲对话,可奈何这就是他的父亲,同时也是乌孙的大昆弥。

雌栗靡软了语气,耐心劝解道:“阿塔,正因如此,出兵才更有希望啊!那汉师不是教过‘围魏救赵’的故事么?只消本次出兵郅支城,那匈奴还能舍了单于继续攻击我乌孙不成,只消……”

“唉……”星靡疲惫的摆了摆手,而后失望的对儿子道:“怎敢如此行险?一旦赤谷城陷落,万事皆休啊!你退下吧,此事我意已决……”

“阿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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