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矫制25(1 / 2)

“竖子!安敢如此!?”丞相府,一堆竹简被宽大的袍袖自几案上挥落,铺散满地。

时任大汉朝丞相的匡衡须发皆张,看着手中来自西域都护府的奏疏怒不可遏。因为时常熬夜,他的双眸显得有些红,此时发怒后眼球外凸配上灰白的须发更显得骇人。

今年丞相韦玄成病逝,他刚刚被封乐安侯代为丞相,总理全国政务。正该是谨慎施政、理顺千头万绪的阶段,可他亲自简拔的西域都护、副都护居然就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间点上给他弄出了“矫制出兵”的大篓子!

“来人!速请御使大夫繁(Pò)公来府一叙!”匡衡平复了一下情绪,立刻便令文吏去邀请御史大夫繁延寿。但旋即他意识到不妥,又连忙下令道:“不要去请了!备车驾,我自去宪府!”

按汉制,御史大夫与丞相同属三公,在职权上御使大夫更是要监督丞相在内的百官。两人不仅没有隶属关系,反倒因为是监督与被监督的关系在日常需颇避嫌疑,减少交往。但此时看着手中这道奏疏,匡衡已顾不了许多了。

车驾已备,匡衡只带着这封奏疏便启程,一路上更是连连催促。但好在麾下文吏颇知关节,请示他之后还是先遣人去御史府做了通传。

马车驶过长安的石板路,匡衡闭眼感受着马车微微的颠簸,耳畔响起的是人声喧哗。万里之外刀兵将起,可这盛世长安却到底还是一片太平。但他始终觉得,这天下第一大国的繁华太平是要靠谨慎施政才能守住的,要兢兢业业、要如履薄冰!担任丞相之后这种感觉愈发强烈,可偏偏就是有人不懂!为了一己私欲枉顾朝廷法度行险邀功!

大汉容不下这等行径!他匡衡容不下这等行径!

而在御史府,听闻匡衡居然亲自来访,繁延寿也是一脸诧异,但仍然吩咐打开中门,亲自出迎。见面后,两人各自行礼,但不等繁延寿寒暄,匡衡便拉着繁延寿的胳膊向里行去,对他道:“子惠兄,且寻一处可以讲话的所在。”繁延寿见他如此心急也不敢怠慢,连忙引着匡衡去往议事厅。

“稚圭兄,到底是何事如此焦急?”刚一落座繁延寿便忍不住开口问道,但匡衡却没急着说话,而是将一直放在袖中的竹简递了过去。

“西域都护……自劾?”繁延寿看着奏疏标题一脸诧异,看了眼匡衡后便自顾自打开了内容迅速读了起来。

“怎敢如此!?”繁延寿看到“矫制出兵”几字后勃然大怒,猛地抬头看向匡衡道:“丞相!这是几时文书?当速速遣人制止,否则一旦兵败后果不堪设想啊!”

“唉……”匡衡长叹一声,对繁延寿道:“子惠兄,且先将文书看完吧……”

繁延寿焦急不已,闻言却也只好将内容全篇读完,但怒气却是愈盛。他放下竹简,双手攥拳道:“丞相,国家大事在祀与戎!他甘延寿、陈汤是何身份?今日居然敢擅自出兵,擅矫天子制诏!这岂非取死之道!?”

“正因如此……”匡衡也压抑着怒气,但此刻语气仍然平静道:“我不敢擅专,所以才急急来寻你。子惠兄,你也知西域局势,那郅支擅杀汉使自是罪大恶极,但……匈奴此时深处绝域,已吞兵数载铸造坚城。此时冒险兴兵实为不智!一旦大军陷在那郅支城下,整个西域便再无汉家兵马,一十五国联军丧胆,怕是要有昔日六国攻秦的故事,被追亡逐北、血流漂橹,那时西域……怕是要变天了。”

繁延寿倒吸一口冷气,情绪也平复下来。他已知匡衡的来意,他捋着自己的长须思忖道:“稚圭兄,为今之计你我只能速速动作,今日你我一起上奏先禀明陛下始末,我自是要弹劾甘、陈二人。而后你需安排快马驿卒立刻赶赴乌垒城。虽然……怕是来不及,但总要尝试一二。同时,也该知会太尉知晓。若是当真如你所料,事已至不可挽回,敦煌、张掖等地边军当要预警,必要时应有轻骑可派,至少挽回些许局势。”

匡衡点头应允,道:“此次既来寻子惠兄,我定然是应允此事的,一应通知也有安排。而今,只能靠我等携手施为,共克时艰了。”

“唉!”繁延寿捶了一下大腿,而后眼睛忽地一转,试探着问道:“稚圭兄,这甘、陈二人奏疏中似把握颇大,是否当真有胜机?”

匡衡沉吟不语,许久才叹气道:“子惠兄,莫抱什么期待。西域一十五国出兵看似骇人,可到底都是些乌合之众罢了。与匈奴鏖战还需我汉家兵士,可戍己校尉的戍卒未经战阵,都护府下又只有一部人马,就算凑了四万人,安敢言必胜?我等……还是早早未雨绸缪为上……”

一封奏疏就好似平静湖面落了一颗石头,原本平静的长安城霎时间泛起阵阵涟漪,丞相府、御史大夫、太尉等诸多属官被迫跟着动了起来。驿马接二连三的疾驰而出,在太平时节留下了阵阵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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