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2(2 / 2)

也是害她命的良药。

云雾敛和江城雪一样,身子骨虚弱。前者威逼利诱民间神医,将其困在府邸为自己治病。后者在太医署一帮专攻五石散的半吊子大夫手里,苟延残喘。

太医说她时日无多,不过是那点浅见寡识的医术,治不好她的顽疾罢了。

可惜原身不知晓这些。

当服过云雾敛给予的药,身子逐渐好转,她便把云雾敛当成了救命恩人。此后,无论对方提任何要求,无论是否违背本身的意愿,江城雪都会用知恩图报来说服自己,最终点头答应。

殊不知,云雾敛只是见不得她顶着江云锦的脸,发病受罪而已。

用微不足道的恩惠,俘获少女不谙世事的单纯心思。需要时,召之即来,让她模仿江云锦的仪态,心安理得地将她作为江云锦的替身。不需要时,挥之即去,轻飘飘地将她丢给西秦。

“多亏”了这一颗颗良药,才使得江城雪没薨逝在雕梁画栋的梁国皇宫,没病倒在舟车劳顿的北上途中。

身如蜉蝣,终究躺在西秦单于污秽不堪的床上,在苍白的绝望中,断了气息。

江城雪摩挲着丝帕。

对角交叠揣进袖中。

被她打发回宫拿披风的婢女找了过来,江城雪暂时收起算计,以迷路为由搪塞去方才之事。

回到原身居住的明秋殿,请脉太医已然候在殿外。

江城雪拿出从云雾敛那里得来的药,太医琢磨许久,躬身回话说,此药对症。

溪竺霎时惊喜若狂,双手合十,又是谢天又是拜地,兴奋得说不出话来。

反而江城雪这个病人面色平静,执起香铲,除去博山炉中燃尽的香灰,气定神闲重新打了一炉香篆。

自她掌控这具身体起,便不曾感受到气虚体弱。想来,多半是原身的灵魂离开时,顺便把病痛也带走了。

趁溪竺送太医出门,江城雪将药丸装进白瓷瓶里,盖好瓶塞,放入妆奁最下方的屉格。

她和原身不同。

既从始至终都无需受云雾敛的救治。

自然也不必对云雾敛有所留情客气。

江城雪买通了昏君身边的内侍,得知昏君近些时日心浮气躁,屡次斥责太医署炼制的仙丹无用。特命云相前往城外玉虚观,替他求仙问道。

梁国历经四任帝王,每一位都追求长生方术。更有甚者,他们这一脉的江氏子孙,似乎骨子里,都带着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基因。

于江山社稷,一个比一个昏聩。

于长生不老,一个赛一个痴迷。

便说先皇吧,宠佞方士,叹服于辟谷之法。曾砍了数名直言进谏的良臣,只为让满朝文武脱去官服,从此皆身披鹤氅道袍上朝。也曾在太极殿议政时,忽命禁军大闭殿门,将百官关在殿内七日七夜,君臣共同服气辟谷。

过了不惑之年,自以为已突破无上境界,拍拍屁`股便把九五帝位禅给了儿子江稷明。

而他自己,则摈弃俗世的荣华富贵,移居玉虚观修行,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够羽化登仙。

至于如今坐在龙椅上的这位陛下,也就是江城雪和江云锦的废物长兄,即位不过四年,利国利民的好事没做过半桩,倒把丹砂之道和房中之术钻研了个透彻,谓之:阴阳调和,寿与天齐。

江稷明此番指派云雾敛去玉虚观,大抵是想跟他那位道士爹取取经。

这厢,原身久居内宫,没什么人脉,江城雪打听不到丞相府的动静,更摸不准云雾敛会选择哪天出城,索性旋即命人准备车马。

当初太上皇退位离宫,太后徐氏伴驾随行。江城雪以探望母亲为由上山,于情于理都挑不出错。

她在道观小住的第三日,终于等来了鱼儿。

陪同太后用罢斋饭,江城雪算着时辰告退。

从玉虚观到山门口还有很长一段路,铺满三千六百级陡峭石阶,马车上不来,只能徒步行走。取的是三十六重天,登峰造极之意。因此不乏有虔诚信徒一步一跪,叩首走到山顶。

江城雪则不在意这些,她生在新时代,长在红旗下,素来不相信怪力乱神。但许是这份不在意催使她步伐太快了些,眼见着马上就要走完全程,身后却依旧没出现云雾敛的踪影。

她步调稍缓,瞧见前边地上的石子甚至闲有暇心地伸脚一踢,死物顿时坠入悬崖,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

“轰隆隆——”

震耳雷声倏起。

江城雪不禁仰头望天,厚重乌云遮住太阳,晦暗沉沉压下来笼罩了半片山头。将才绽放的娇嫩花瓣飘落枝头,叶片相互摩擦发出的簌簌轻响。

起风了。

“这天……瞧着应是有雨。”溪竺掸开披风搭在她肩上,“公主,咱们不若稍稍走快些?”

江城雪用手指拢紧衣领,一开口,气喘吁吁立马藏不住:“可我胸口突然闷得慌,怕是走不动了。”

溪竺懊恼自己的疏忽,公主殿下虽然有了治疗咳疾的良药,但打自娘胎带来的体虚哪是这么容易就能根治的,连忙道:“那边似乎有座亭子,奴婢扶公主过去歇歇脚。”

江城雪搀住她的手腕,缓缓走到亭内。

只片刻的工夫,天色越发阴恻。放眼望去,她们款步走过的山路蒙上了一层薄薄雨帘。

“幸亏,幸亏……”溪竺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春雨打湿春泥,庆幸她们没被雨水淋到。

主仆二人在亭中等了小半炷香的时间,雨势始终不曾变大,雨丝却也始终细密如丝,纷纷扬扬。这雨,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溪竺显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眼底笑意顷刻间褪去,换上满脸忧虑。

“公主,这下该怎么办?”小姑娘蹙起眉道,“不如,奴婢跑回观里借把伞来。”

“不必这么麻烦。”江城雪语调平淡,似乎并不担心自己会被困在山上。

音落,她捻住披风系带的双指不动声色地松开。肩膀微动,衣裳瞬间滑落,掉在地上,沾染灰尘与泥泞。

在溪竺诧异失声之前,江城雪眼皮子掀动,斜睨向走下石阶的那抹纯白,低笑道:“左右都须得借伞。”

“……借谁的不是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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