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9(2 / 2)

她轻快转身,存着些许戏弄柳初新的心思,没注意到有条黑影从车马行内冲出来。如一阵飓风,刮过江城雪身侧,披散后背的长发猛然吹起又轻飘飘落下。

那黑影其实是一名衣衫破旧的少女。

她手脚并用,慌乱爬上旁边的轺车,用力甩动马缰绳。

轺车是马车,比起青牛拉动的安车速度更快。却也更颠簸,且车座敞开无四壁,没法遮风挡雨。时下高门贵族出行多乘牛车,唯有匆忙赶路或野外踏青时,才会用马车。

此时,少女在诸多安车中盯准轺车,俨然做的是逃跑打算。

但江城雪并不准备多管闲事,她不过一名过路人,没法确定这个姑娘究竟是偷窃了店内财物的小贼,还是遭受不公虐待亡命出逃的可怜人。拦与不拦,都有可能好心办坏事。

她淡淡扫过一眼,右手扶住安车边沿,径自上车。

在她身后,车马行内的伙计很快追出来,未经租用的轺车轮子栓有铁链,少女没能顺利逃走。这姑娘瞧着身量虽瘦小,身手倒是敏捷,像条泥鳅似的躲开店伙计,随即一个侧空翻,抱住了江城雪的腿。

手劲恁大,钳制得江城雪动弹不得。

这下是想走也不能了。

“贵人救我……求贵人,救救我……”少女仰起头,稚嫩的脸庞化着粗糙妆容,渗出晶莹薄泪晕红眼眶。

店伙计连忙向江城雪赔礼:“店里帮工不懂事,扰着您了。我们这就把人带回去,好好管教。”

话说得格外客气,摆明了让她别管这桩事的意味更是明显。

江城雪看见少女的颈侧有五道抓痕,透着血色,像是新添的伤。顺着脖子曲线一直蔓延到肩头,直至被残败的麻布衣遮挡住,若有所思。

店伙计见她没动,伸手便想要去抓躲藏在她身后的小姑娘。

蓦地,柳初新一甩折扇,拦在伙计和江城雪之间,沉声开口:“把你们东家叫出来。”

两名店伙计顿时眼露难色,相互对望一眼,面面相觑,讪笑道:“柳郎君,咱几个知道您的规矩。但这事儿,它不一样。”

“您听小的一句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掺和,省得闹起来不占理,伤了您的颜面。”

柳初新依旧没收扇子,不满啧了一声:“如果我说,我非要管呢。”

“这……”店伙计脸色愈发难看,嗫喏吞吐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拿不定主意就喊你们主事的来,就说本郎君要见他。”柳初新打断他们,撇嘴放话,“顺便告诉他,今天这事儿要是不顺着我的意思解决,我保准马上带人把他这逍遥阁端了。”

店伙计嘴角的僵笑彻底绷不住,说了句“郎君稍等”,恹恹跑回店里面。

柳初新转头看向江城雪,抬腕合扇的动作一气呵成。难得有一回,江城雪没在他的举止间觉出自命风流或刻意炫技的嘚瑟。这人仍是一袭黛紫色锦衣镶金戴玉,环佩琳琅,却少有地显露几分深沉。

“公主先回宫吧,这里的事交给我来处理。”青年开口,竟是不带丝毫调笑的正经口吻,“不会让她出事。”

江城雪没动,任由小姑娘继续紧紧抱着她的大腿。

当那两名店伙计用一副熟稔的语气对柳初新说着“您的规矩”“闹起来不占理”,加之她在少女身上看见的斑斑疤痕,江城雪便隐约猜到了一些腌臜勾当,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别问了。”柳初新眼神飘忽,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底划过一丝不齿,“市井之事,恐污了您的耳朵。”

“嘁——”耳畔倏尔响起一声轻嗤。

“有什么不好说的。”少女松开抱住江城雪的双臂,坐到牛车边沿,单腿弯曲踩在木板上,另一条腿则悬在半空摆晃。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语气轻松道:“无非是我爹输得连条裤衩子都不剩,为了抵债,把我卖掉换钱。”

“就这么简单。”说话间,她抬起袖子,往脸上随意一抹。

眼角哪还有半点泫然欲泣的痕迹,方才向江城雪求救时的可怜凄惨瞬间荡然无存。

她嗖地站起来,借着牛车的高度朝车马行内眺望,没瞧见人影,小声嘀咕:“居然真的去请东家了……”话音未落,纵身一跃,灵活地跳下安车,朝着江城雪和柳初新二人潇洒抱拳:“多谢两位贵人搭救,我先走了。”

又想趁机逃跑。

柳初新手臂一伸,提溜着小姑娘的衣领,把人拽了回来:“你以为你能跑得掉?”

“他们的眼线遍布整个建康城,一旦被抓会是什么下场,不需要我来告诉你吧。”

小姑娘扭动挣扎,用尽浑身蛮力也没能挣脱柳初新的桎梏,泄气呸了一口:“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江城雪从他们的只言片语当中,拼凑出大概情况:这间车马行的底下,多半有个赌坊。

须臾,店伙计去而复返。走在两人前头的中年男子身材臃肿,应当便是赌坊明面上的东家,揣着广袖赔笑道:“我们主君请二位入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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