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11(1 / 2)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而不论小赌大赌,时下最风靡的,便是樗蒲。

其中又分复杂些的玩法,和简单些的玩法。前者搭配走棋,两人掷骰子对弈,一局能悠悠玩上半炷香,多存在于友人世间消遣光阴。相比起来,后者则爽快明了许多,深受赌徒青睐。

将五枚特制的掷具扣在骰盅内,随意摇晃。

再依据开出来的花色算采数。

采数大者胜。

“开呀。”江城雪灵动清澈的杏眸眨着盈盈笑意,眼皮一掀,催促着对面掷骰的僮仆。

她已经赢了三轮,虽然每一局都没有掷出太整齐的花色,没有太高的采数,但仿佛天意弄人。好巧不巧,她每一回打开骰盅,掷具组合起来的采数总比对面开出来的多两点。

堪堪险胜。

那也是胜。

僮仆战战兢兢地跪在桌前,握着骰盅的那双手不由自主发颤,一颗黄豆大小的汗珠从额发滑到鼻梁。

……不敢再输了。

他不敢再输了,他伺候的这位主君性情暴虐,喜怒无常,凡是让主君丢了颜面的人,没一个好下场。他感觉自己手里拿着的,不是小小的骰盅,而是一块滚烫山芋。

“怎么不开了?”江城雪眼角映着夜明珠璀璨光辉,抬手扶了扶髻间端方依旧的孔雀点翠步摇。

慵懒闲散的举止配上不徐不疾的话音,却是又催了他一遍。

僮仆猝然一个激灵,悬在鼻尖的那颗汗珠猛地掉了下来,滴进唇缝,晕开浓烈酸咸。

“废物。”金屿轩眉间划过不耐。

主位上的男人一把夺过骰盅,大开大合的摇摆动作透着狠戾。物什“砰”地一声敲在桌面,众人目光齐聚。

“塞”采,十一点。

而江城雪掷出来的,则是“开”采。

十二点。

又比他多一点。

刚刚这轮已是第四局,只差最后一局。如若江城雪再赢,接下来就轮到他了。金屿轩额头上的青筋爆出,根根分明,如发泄般,突然一脚踢开跪在脚边的僮仆。

最后一把,他亲自上阵摇盅。

不信还治不了这个丫头片子。

他常年坐庄,各种出老千的技法信手拈来。

五指拿捏住骰盅外壁,在桌上摇了两下之后,迅速擦过桌沿。骰盅悬空而起,四周看客只闻骰子不断碰撞内壁的纷杂声响,又见眼前一道黑影腾蛟如风,尚没瞧清他是如何动的,金屿轩已将骰盅拍回桌面。

骤然揭盖,看客们惊诧的高呼声徘徊在大厅半空,盈满耳廓。

“卢”采,樗蒲中最高的彩头,对应十六点采数。

金屿轩那帮狐朋狗友立刻迎上前拍马屁:“果然还得金郎君出手,随随便便一摇就是稳赢的‘卢’采!”

“这还用说?咱逍遥阁经营到现在,只要是金郎君亲自下场的局,就没有输过!”

“我现在还能加注吗?那边还没开,应该算数——”他话说一半,周围人已经将筹码呼啦啦全推到金屿轩那半侧桌,生怕晚一秒钟,就赚不到那么多钱了。

金屿轩斜睨过面前的灿金筹码自鸣得意,眉梢上挑。这回,轮到他反过来催促还捂着骰盅的江城雪。

相比起他那番令人眼花缭乱的炫技,江城雪摇骰子的手法则显得有些生涩,轻飘飘地摇晃了一下,又一下。看似没使多大劲儿,四周赌徒随之发出蔑视的轻嗤。

唯有柳初新凝神瞧见她头顶的步摇细微震颤着,足以见臂膀牵连着手腕,用上了实打实的力气。

他早把送出去的玉佩拿了回来,就在江城雪连胜三局那会儿。虽然分不清究竟是天降鸿运的手气,还是稳操胜券的实力,但他望见江城雪眼角挂着的一抹浅笑,和蕴着的一点熹光。

乍看清柔温和,细瞧却剖析出一剑霜寒的凌厉。

他莫名地相信江城雪能赢。

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双五指纤长的玉手,揭了盅。江城雪道:“和你一样,‘卢’采。”

人群中霍然炸开了锅,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五枚骰子。是“卢”采,但并不是平手。

不似金屿轩面前的骰子随意摆在桌面,江城雪摇出来的掷具,则整齐叠在了一起!

在打磨并不那么均匀的扁椭圆形掷具上找到微妙平衡点,一枚叠着一枚,向上垒高,最终像旗杆般稳稳竖着。

当开出相同采数时,就依据骰子排列定胜负,这是金屿轩自己定的规矩。常来逍遥阁豪赌的人,都见过几场玩出了花儿的。

一片人声鼎沸中,柳初新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响过一声,剧烈撞着胸膛。

这一局,又是江城雪赢了。

金屿轩脸色铁青,面上厚厚的铅粉也掩不住阴沉。诚如那些人说的,他泡在逍遥阁厮混这么久,从来没有输给过任何人。这是第一次,颜面扫地。

男人眼里燃起一团无法遏制的怒火,再看那堆晃眼的筹码只觉得讽刺,猛地掀桌。

……却没掀动。

是柳初新及时出手,按住了桌面。

金屿轩愈发觉得难堪。

满腔怒意宣泄不出去,他牙根磨得咔咔作响:“你们,敢在我的地盘上出老千?合起伙儿来玩我!”

江城雪歪了歪脑袋,反问:“金郎君是亲眼瞧见我出老千了?还是周围诸位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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