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揽子计划（2 / 2）
说到这里，方舟顿了顿，喝了口咖啡继续说道：“这些只是您一家需要的工人数量，江城其他行业例如货运、仓储甚至是交通需要增加的人力、物力又将是一笔庞大的数字，但是，这些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您在本地的那些下属供应商们，您的生产力提高了，他们呢？必然是要水涨船高的，不然，只能是被市场淘汰的结局，这又将需要多少的人力和物力？这又将给江城带来多少财政收入呢？我想，这应该就是江城政府全力支持你的原因。可惜啊，江城没有那么多人，如此庞大的人口基数必然需要从外地引进，这些外来人口的安置问题就成了重中之重，政府部门除了考虑财政收入，治安隐患也必然是他们不得不重视的问题，本着谁用人谁管理的原则，想必司总应该是收到了相关部门给出的一些要求，比如，你们从外地招的人，必须集中在同一个区域？”
司云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暗暗点头，这个方舟是有些真本事的。
他说的没错，江城的治安管理部门已经给她下了发了明确的规定，这些人，必须集中管理，并落实好相应的户籍登记制度，至于怎么做，如何做，一切都由用人企业拟定方案并提交相关部门备案，作为补偿，政府也会进行一些政策倾斜，为相关的方案落实提供便利，前提是，企业得先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来。
这是司云最近一个月最头疼的问题，也是她不得不通过电视向房地产界发出求助信号的根本原因。
但事与愿违，她还是把这件事想的太过简单了，一个月过去了，竟然连一家符合要求的都没有。
想到这里，司云一直端着的表情有所缓和，看了眼对面的年轻人，语气温和地说道：“您继续说。”
方舟淡淡一笑，继续说道：：“对您而言，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买块地，自己建一个宿舍区，想来政府方面对批块地这种小事应该不会有什么阻力，财力方面对于恒司集团刚刚大涨的股票必然也不是问题，那您至今迟迟没有动作的原因就很明显了，因为江城没有建筑公司愿意接这个活，或者说有能力在规定时间内完工的建筑公司都拒绝了您的邀请，我说的可对？”
司云眉毛一挑，不动声色地问道：“哦？那又是为何呢？”
方舟没有急着接话，而是喝了一口咖啡后才慢条斯理的回答道：“在江城，有能力让所有的建筑公司退避的，只有赵家，毕竟他们是江城的地产之王，江城一直流传着一句戏言，说江城所有的土地都是政府的，但土地上所有的房子都是赵家的，这句话虽然有些夸大，但这恰恰说明了赵家在江城房地产行业的恐怖地位，想来，赵家如果在业内发句话，必然没有哪个建筑公司敢接司总您的生意，毕竟赵家才是他们长期的金主。”
司云不置可否，语气平淡地问道：“那方少觉得赵家为何要给我恒司集团使绊子，毕竟是两个没有利益冲突的行业，他们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听到她虽没有承认但其实已经认可的语气，方舟的态度显得越发自信：“恒司集团的工厂在城西，我听说赵家今年年初在城西竣工了一个小区，是按照魔都申城的岛里官邸的规模来建造的，那可是全国首屈一指的豪宅小区，一平米的售价大概在60万左右。赵家倒是野心勃勃，定价也是信心满满，号称是整个江南最高档的豪宅小区，当然赵家敢夸下海口，想来小区的档次是不低的，造价自然也是冠绝江城，只可惜，他们错估了江城人民对于买房这件事的热衷程度，更是低估了勤俭节约的江城百姓对于这种天价豪宅的敬而远之的本能反应，于是已经开盘半年的岛里官邸竟落了个门可罗雀的结局，即使售价一降再降，仍然是没有什么起色。”
说到这里，方舟顿了顿开口道：“赵家是想让您买下这个小区做员工宿舍吧？”
表面一直波澜不惊的司云这一刻终于动容了，低头沉吟片刻后决定不再试探，开门见山地说道：“方少厉害，不错，一个月前在恒司集团拿下订单并开始新一轮融资的期间，赵家的人来找过我，提出了这个条件，我当然是拒绝了，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卑鄙。”
司云脸上的怒容一闪而逝，随后看向方舟，极其诚恳地说道：“之前是司云怠慢了，在此给方少道歉，希望方少不要见怪，您既然特地跑到这个没什么人气的咖啡店找我，且一语道出我恒司面临的困境，想来是已经有了相应的解决办法，不知方少可否告知您的计划，又需要恒司付出什么代价？”
司云并不怀疑方舟是赵家派来的，很简单，因为那没有必要，现在急的是她恒司集团，并不是赵家，她的命门已经被赵家牢牢把控，根本没有挣脱的可能。
至于这个自称方舟的年轻人是不是赵家的竞争对手派来的，重要吗？
听完司云诚挚的话语，方舟洒然一笑，语气轻快道：“这才对嘛，我希望我们接下来的对话可以坦诚点，至于成与不成，或者我的方案是否能让司总满意，那是后话，但请司总从此刻开始一定不要再对我怀有戒心，如果这一点我们都无法达成共识，那今天的谈话还是到此为止的好。”
司云认可地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这是自然，请方少直言。”
方舟没有再兜圈子，直入主题地问道：“不知司总需要多少房间，每个房间大概多少平米合适？”
这些并不是什么商业机密，司云低头思索片刻后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回答道：“按照四万人的需求，一个房间4到8人的标准配置，再以每间6人的平均水平计算，至少需要6700间左右，加上一些预留，7000间是最低要求。至于房间大小，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满足消防或者其他的安全标准即可。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一个月后产线就要开起来。”
方舟点了点头，这与他计算的结果大致相同，听她说完后开口道：“您这个需求量要想在一个月内完成，江城地界没有任何一家房产中介公司可以完成，不瞒司总，我就是一名房产销售业务员。”
听到这里，司云心头一沉，随即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失望之情，再听到方舟的职业，心里更是一黯。果然，这个方舟和那些天天挤破头的房产中介公司没什么区别，只是比他们能说会道些罢了，根本解决不了她的问题，难道真的要向赵家低头？
司云苦涩一笑，就想找个借口离开，以结束今天这场莫名其妙的交流，却听方舟仍然从容自信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他轻笑道：“先说需求总量，您的计算是没有错的，但这不是您的需求，而是那四万名还没到来的外来务工者的需求。”
司云心里一动，已经到嘴边的“告辞”二字被她生生咽了下去，不着痕迹地正了正身子，面无表情地问道：“哦？”
方舟道：“四万人，这是恒司集团顶峰期的人力配置，并不是下个月的实际需求，而产能顶峰期应该还有两个月左右的时间才会到来，且维持的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月，我说的可对？”
司云点了点头回道：“不错，但这与最终的需求量并不冲突，四万人是会实实在在的住进来的，无非是晚一个月罢了，我并不觉得多一个月时间就能解决这个问题。而且，不知方少所说的‘并不是我的需求’这话是何意？”
方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一个让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从下个月开始，各大人力派遣公司就会陆续将人从全国各地送到江城，这个过程会持续两个月时间，直至达到四万人的峰值，不知司总制定的招聘计划每周招入的员工数量是多少？”
司云皱了皱眉，不明其意，出于好奇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个要视具体的出货计划而定，每周的招聘需求都会有波动，总体在4000到6000人之间不等。”
不待她细想，方舟快速接话道：“好，按6000人来算，一间房住6人，所以您一周只需要1000间房间左右，我说的可对？”
司云眉头皱的更深了，不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先解决一周的需求量，然后再随着招聘进度一点点增加？这种有着太多不确定性因素的方案她肯定是不能接受的，到时候人送来了，没地方安置，是会出大乱子的。
司云摇了摇头开口道：“我大概是明白方少的意思了，可是这种风险性太高的方案不是恒司能够接受的，而且……”
“不，你没明白。”方舟极不礼貌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司云有些恼怒，瞪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冷冷说道：“还请方少赐教。”
方舟饮了口已经没那么烫的咖啡，淡淡开口道：“四万人，7000间房，高峰期过了怎么办？司总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租赁也好，自建也罢，一旦落实，以恒司的体量，这7000间房都不可能是短期的事情，到时候产量下来了，员工遣散了，这些空着的房间司总打算怎么处理？”
司云发现自己越来越弄不清楚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想法了，好端端的为何就把话题聊到了恒司集团的运营成规划上？她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有些不耐地回道：“这个不需要方少操心，虽然无法维持全年四万人同时开工的状态，但今后的几年时间里，每年维持两个季度的信心我还是有的，这点浪费，恒司可以接受，也是必要的。”
这句话司云说的风轻云淡，语气却极为骄傲，意思很简单，人来人往很正常，空着就空着，吃下的20%份额足够恒司撑好几年，这点浪费，根本不在乎。
方舟像是没有听出她话里的不耐烦，继续道：“我这有个更好的方案，不知司总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司云冷冷看了他一眼，仅剩一点的耐心快要消磨殆尽，面无表情道：“说。”
方舟没有再卖关子，凡事过犹不及，适可而止才是谈判的关键。
他平静开口道：“很简单，贵司出一项行政规定即可，凡是恒司集团新入职员工可免费提供一周的住宿，一周后须办理退宿手续，自行寻找合适住所，公司每月提供一定金额的租房津贴。”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而后继续开口道：“至于多少津贴合适，司总，您定！”
“哐当”，司云手中的咖啡杯摔落在地，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被这个想法给震得有些眩晕，她的呼吸逐渐粗重，各种念头在她的脑海里快速闪过，经过一番权衡利弊，她不得不赞叹，这还真的是一个天才的想法！
首先，如果不打算和赵家合作，那自建宿舍区的想法肯定要泡汤，那就只能选择租赁。但这一个月的经历让她意识到，要想在短期内找到7000间房间是不切实际的，且还要采购一大批宿舍物资，比如上下两层的弹簧床、员工放置个人物品的柜子、满足多人使用的热水器、空调、冰箱等等，这不仅是时间的问题，还是一笔绝对算得上是巨额的开销，如果将7000这个数字换成1000呢？
其次，方舟说的对，四万人的用工高峰期不可能维持太长时间，一年能够有个6个月的机台全开的盛况就谢天谢地了，剩余的半年时间怎么办？空着的房间怎么办？水电、房租、物业！这些都是成本！如果只有1000间呢？那根本就不会空下来！
最后，给员工住一个星期的时间，足够他们找到新的住所，或者把一周的时间放宽到十天也不是不行！这就把找房的压力无形中转移给了员工自己，而提供租房津贴的政策也不会让员工产生公司不人道的想法，甚至很多人根本就不喜欢住集体宿舍。等过了高峰期，一旦这些员工被辞退，自然也就不需要再支付津贴！
妙啊！真的是太秒了！实在是妙不可言！
司云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到方舟的面前，激动地抓着他的手道：“方少，您真的是个天才，您帮了我大忙了！恒司集团定不会忘记方少的恩情！”
“小，小姐，您没事吧？”被这边动静吸引过来的娇小可人的女服务员看了一眼地上摔碎的杯子和莫名激动起来的司云，有些忐忑地问道。
“咳咳。”反应过来的司云俏脸通红，赶紧收回了自己的双手，强作镇定地回答道：“没，没事，不好意思，摔坏的杯子记我账上。”
“没事的司小姐，您是我们的常客了，一个杯子而已，收您钱老板会骂我的。”服务员极高情商地回答道。
司云可是他们这的老客户了，再加上近期风头正盛的恒司集团加持，谁人不识她制造业公主的身份？最近更是被人尊称为制造业女王，今天这种失态的样子可从来没有人见过。
服务员不禁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对面那个年轻人一眼，嘴角挂着坏坏的笑容，眼神邪魅有神，姿态慵懒随意，嗯，有点迷人。
就在这时，方舟对着服务员笑了一下，服务员赶紧红着脸低下头，默默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小碎步跑开。
重新坐下的司云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烫，经过这么一闹，心里倒是恢复了冷静，她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偷偷瞄了一眼方舟，有些犹豫地开口道：“方少，竟然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想来您一定也想好了后续的规划，只是我还是想不通您要如何安排后续的员工住宿问题，离开统一宿舍的员工虽然理论上不需要恒司负责，但上面对于他们必须集中在一个统一区域里的要求可是定的很死的。”
如果把7000的数量缩减成1000，司云相信有很多公司可以做到，所以他并不怀疑方舟有没有能力帮他找到1000个空房子，但，这并不是真的说1000就够了，那些搬离宿舍的员工要如何引导他们在附近找房子？怎么确保他们离开后仍然在所谓的同一片区域内？最最关键的是，哪里有如此多的空房！
方舟搓了搓手指，仿佛在回味残留的丝滑感觉，这个动作不禁让司云俏脸更红，有些娇怒地瞪了他一眼。
方舟像是没有看到她的眼神一般，自顾自说道：“东城，老城区。”
司云皱眉，认真思考了起来。
江城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城区，东城是江城的老城区，是江城二十年前的市中心，也是江城第一批高楼大厦落地的所在，当时住在那里的都是达官显贵。
后来国家大力发展经济，招商引资的热潮滚滚而来，铁路、机场、码头等各种交通设施也纷纷立了起来，考虑到东城区已经完善的布局，拆除重建的成本过于庞大，于是便将开发的箭头对准了西、北、南三个城区，这一建设方向的敲定也造成了东城区如今尴尬的局面。
如今的东城区早已人去楼空，房子的主人都是老一辈的强人，非富即贵，甚至有很多人现在还在政府机关担任要职，却因为没有及时跟上时代的建设脚步，成了拖后腿的存在，那些有钱人也纷纷搬到了其他几个城区，在那里安家落户，剩下的只有空荡荡的房子和年迈的老人。
空房的数量倒是够了，可是那里的居住环境真的是太差了，毕竟是二十年前的老房子，加上大型百货中心、超市、娱乐场所、便民服务等项目的严重不足，导致愿意住在东城区的人越来越少，如果把那些外地过来的工人安置在那里，会不会因为居住条件滋生不满，从而造成大批量离职甚至罢工的风险？这一点不得不防啊。
这也是为何从来没有人考虑过恒司的宿舍区会落在东城区的原因，这同样是方舟所在的兴盛房产只是象征性地让他整理了司云资料却没有后续动作的原因，他们公司就在东城区。
况且，交通也是个大问题，要知道江城的工业园是在西城区，恒司集团自然也在那里，员工的上下班行程要怎么安排？
看着一脸愁容的司云，方舟笑了笑说道：“司小姐，你说如果东城区政府知道恒司的员工宿舍最终选址会落在他们这，那些已经被常年垫底的财政收入给压得快要崩溃的东城区官员们会怎么样？要知道，这可不是简简单单是四万人那么简单，恒司的员工大本营都在这了，你觉得你的那些供应商会把员工安排到哪里？它将带来的可是源源不断的人流啊，而人流对于一个城市而言就意味着滚滚而来的财富！你猜一下我们尊敬的东城区领导们会不会发疯？他们如果发疯了，什么设施建不起来？他们如果发疯了，什么商户进不来？他们如果发疯了，区区赵家……”
说到这，方舟极其不屑地摇了摇头继续道：“何足挂齿！”
虽说江城土地上的建筑都是赵家的，但这可并不包括东城区，因为这里根本没有开发价值，造房子？卖给谁去！
这一段里，三个发疯，听的司云热血沸腾，她的眼神也逐渐变得犀利了起来，此刻，她终于意识到方舟替他解决的绝不仅仅是找房子的问题，而是彻底摆脱被赵家扼住喉咙的可能，这样才能让她无后顾之忧地带着恒司全力升空！
这一刻，她差点就忍不住抱着方舟亲一口。
过了片刻，激动的心情恢复平静，司云深深看了一眼方舟说道：“不知方先生可愿意来我恒司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