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偷得先生半本书(上)(1 / 2)
“先生,先生,衢州地界可有什么特色?”老大不小,还是一副少年心性的男人问道。
老先生抬手浇花,旁若无人。
那男的又把同样的问题问了一遍,老先生才不甚耐烦地说出两字,人多。
“人多也好啊,凡人多不多?”
老先生懒得理他。
看守花园的门童倒是接上了话。
“公子,凡人和仙人都多的是,山下集市一堆人。“
“真的?我就说衢州是个好地方,我爹还老不信。”
老先生浇完这片花圃,转头去别处培菊了。那男人赶忙追着先生的背影问:
“先生,先生,我下山去逛逛。”
老先生无奈地摆摆手。”
“去罢去罢,别说你是谁的学生就成。”
“谢谢先生,先生不陪我去看看吗。”
“滚。”
老先生骂了一句。
男人心满意得。
春来时分,大日悬于中天。
恢弘的山门被推开一条小缝,从中钻出一个八尺有余的身影,快步往山下走去。
山门上有一牌匾,上书霁月书院。
衢州是座大城,确实如门童所言,人多如蚁。
男人走过城东大门,再穿过几条巷子,就见到大路上都是镶红鎏金,贵气逼人的轿子和马车。街道上摆着许多摊子,卖着些凡俗吃食和特产,也有卖胭脂水粉之物的粉摊,总之凡俗之物,似乎应有尽有。
男人边走边看,瞧见一家卖花的铺子,来了兴致。
先生这么喜欢栽花浇花,不如给先生买两盆花回去?
只是一进去便后悔了,此处都是些半生不死,毫无生气的凡间花物。他不死心,前前后后看了几遍,确定都是些俗物后,失了兴,拔腿想走,又被人叫住。
那花铺掌柜的笑意盈盈,问道:”客官想要什么花,可是没有寻见?“
“这儿的花俗,我先生瞧不上的。”
“客官说这话才俗气了不是。”那掌柜的听他这么说,倒是不羞不恼。“送先生嘛,就是一桩心意,送花这事,又是一桩雅事,花俗不俗的,有什么关系呢。”
男人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您瞧这苏姜花,花型多好。咱店里卖了不少,都是买来送前辈,送先生的。”掌柜的指着一盆修剪过,且叶白花黄的凡花道。
男人拿起那花,左瞧右瞧,瞧不出什么门道来。
“那就它了,多少钱?”
“只要六十枚铜钱。”
“记...”
男人脱口而出,刚想说记我爹账上,又想起这里不是自家地界,那套说法没用。
男人面露尴尬。
“掌柜,你这能赊欠吗?”
“您这么大男人,要赖我这女子的账?”花铺掌柜白了他一眼,转而神色恭敬地行礼道。
“见过仙人,仙人万福天安。“
男人更尴尬了。
“仙人取去便是。”那掌柜说。
“我不是什么仙人,这是刚好没带现钱来,呃,你们这收灵钱吗?”
花店掌柜垂眸。
不是不能收,是不敢收。
这天上仙人,未免过于惺惺作态了。
“这样,我把这东西抵在这里。”
那男子不由分说,把那物件拍在柜台上,拿起那盆苏姜走了。
花铺掌柜震惊中抓过柜台上的物件,藏在衣袖里。
是一块溢满灵气的仙牌,相当烫手。
男人使了仙法,把那盆花置于袖中天地里,装作无事发生过,又瞎逛去了。
这儿凡人还挺可爱的,他想。
男人闲逛半天,没寻到什么新奇的玩意,吃食嘛也都是些凡人吃食,瞧不上眼。一路逛到衢州府衙前,无视了府衙前几十人的仙差护卫,直接抬腿就要进去。
然后他就被拦了下来,被一大帮炼气三境仙卫请了出去,准确来说,是被赶了出去。
男人也没生气,毕竟是先生不给报书院名号在先。
一个衢州府衙,也没什么好去的。
但衢州是谁家地界来着,男人想。曾经家里有一张天上地图,各大洲地界,州承势力,归谁所属,都清清楚楚地在上面标注着,可惜自己记不住。
好像是上冗真人?不对,可能是元禄仙宗管的,元禄仙宗的宗主是谁来着,真想不起来了。
正想着,男人一头撞到了墙上。
不过不疼,撞了一下的男人退后几步,看了看这撞到了自己的墙壁上边的匾额。
一心救人。匾额下边还有上下联。
安有人生百十载。
医得世间万千疾。
显然是某个医馆了。
修仙大道如此昌盛,凡间原来还有凡医?
男人抬脚便进。
一进门,男人用右手捂着头,装出一副磕到头的模样。
医馆正面是一面摆满中药柜子的墙,左右亦然,只有大门让人等候的地方空出一块地方,是为前堂。
男人上前看病。坐堂郎中问,怎么伤的。
“刚刚在你们这磕到的。”
郎中忙去叫了人来,不一会,带着一个老大夫回来。
老大夫气定神闲,坐稳前台,又把男子捂头的手放下来,看了一眼,问道:“还疼吗。”
额头上没有一点红肿,也没有一点痕迹的男子,耳不红心不跳道:“疼。”
“看你这样子,怕是伤得很重啊,得好好调理。”
老大夫接过一只毛笔,不慌不忙地说。
“脑前淤血堆积,灵台受损极重,我开个方子给你。你呢,自己抓好药,吃上个把月就行。”
“叫什么名字?”
“成缘,缘分的缘”
老大夫写着方子,嘴里嘀咕一句,怎么还有姓成的。
然后把写好的方子递给男人,吩咐他出门左拐,走数里之后再打开。
成缘出了门,才想起自己又没付钱,不过也没有这方面的念头,大不了下次来再给。
他往左走了两步,打开那方子。
上面是六个二字词语。
钓鱼,打牌,下棋,读书,看戏,听曲。
后面有句批语。
如此行事三十年,灵台可愈。
待男人走远后,坐堂郎中方从医馆门口回来,回禀老大夫道:
“师傅,他走了。”
老大夫点点头,打算回后堂歇息去了。
坐堂数年的郎中却是不解。”师傅,那人不是找事来的,看不懂。“
“慎言啊小许,慎言。”老大夫摆摆手道,继续往后走。“货真价实的仙人,可别随便编排,少不了被什么仙家术法听见。”
“啊?”许郎中小声念叨两句。“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老大夫背手离去,感慨的却是另一件事。
灵台空明,好生逍遥。
让人如何不羡慕。
日落西山。
霁月书院逐青亭下,文道真人就着落日红霞染漫天之景,慢慢品茶。
可惜平静很快就被门外的叫门声打破。
“先生,我回来了,开门啊先生。”
槎梧真人放下手中茶杯,对几位门童说:“不许开。”
“先生,开门啊,先生。”
成缘拍起书院大门来,咣咣咣地直响。
“先生,在不在。开门,先生。”
院门响了一刻有余,就再没听见动静。
槎梧真人悠悠地品起茶来,伏云山的上好明黄茶,入口甘润,复有回味,真是好茶配好景。
忽然有一个人从墙边掉下来。
那人又跟没事人一样地爬起,拍拍衣服袖子,装模作样地朝槎梧真人行了一礼。
真人只当没看见。
那人快步走来,一下子就到了真人对面。
“先生怎么不给学生开门,喝个茶也不等学生。”
“小子,你是不是脑袋有什么毛病,还翻墙,你不会飞进来吗?”
真人先生把茶杯连那茶水都砸在桌上。
“哦,对哦,我怎么忘了这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