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山庄(2 / 2)

当夜,慕容狂正常入睡,第二日,任凭马车行在山石之路上如何颠簸,他也没有半分转醒的迹象。

慕容狂一向将复仇看得最重,这次谈话反而显得有些无所谓,云相忆知道慕容狂不是个轻易选择被旁人鱼肉的人,也不会留着险境让她独守。现下静观其变,明中相护,看来就是助他。

日出东方,崇山峻岭入云去,泻下重重雾霭推窗来。

草木葱茏,山石奇绝。飞禽常有栖,走兽难得饥。楚云山庄正门前,垂下长长的银阶,其上行人来来往往,神色各异。庄主云媚儿尚未归时,已经将路遇云易之女,并决意将其带回一事传达回庄。庄内人虽心思,顾虑各有不同,依旧奉命安排妥当。

有关云相忆的各种消息,莫名猜测,便顺着这条石阶有径可寻了。

归来已半月有余,云相忆伤势大好多日。云媚儿在楚云山庄大摆家宴,邀请各路亲朋,携其家眷一同前来。

云媚儿在前厅主座,迎宾谢礼,从从容容,大家风范。客人虽入了席,可是打从进了门,几乎都在左右顾盼。期待,迟疑,失落,猜疑,提防.....各种神态,真是和风细雨伴着暴雨雷霆,却都撑着同一副宾至如归的脸孔,彼此嘘寒问暖,客套一番。

云媚儿身边的侍女被吩咐出去不知几回,她的一双“儿女”迟迟都没露面,她早就料到了,倒也不急不恼,推杯换盏,喜笑妍妍。

终于有人生了拨云见日的觉悟,借着酒劲儿客气问道:“庄主妹子,听说我那侄儿回来了,怎么不见个人,怕是把我这个叔父忘的溜干净啦!”说着吹着他的半扇胡子,嘿嘿两声。云媚儿等他把话说完。

“云大侠那闺女,今年快15了吧,也不知道是像了爹,还是......”他假意无心失言,又是一阵讪讪的嘿嘿。

其他宾客因他的话彼此交换眼色,有些私下决定就云相忆藏星宫身份发难的一众,等着云媚儿答话,看看有没有发难或劝诫的机会。

云媚儿放下酒杯,当众掩口,慵懒的打了一个小哈欠,寻常答道:“三表哥,咱家碧儿自幼去了天玑谷,别的能耐不知道,这飘忽不定,难得一见的本事学的可是八九不离十了,我这不也时常见不着他,我呀,还想求在座各位教教我怎么做娘呢!”云媚儿向下扫了一圈,真心求教的样子。

众人赔笑一阵,“庄主说笑了!”

“就是,少庄主当年不及八岁,就被天玑老人寻了去,料想定是天资超群,人品心性皆佳的人物。这等身份,的确该像云易云大侠那般,咱们这等寻常人他见或不见,全凭他的意思就对了。想来,云大侠的女儿也是如此,哎呀,看来咱们今日都无缘得见啦!”一个商贾模样的人,摇着柄玉骨扇,有恃无恐的微微扇动。

“那云相忆可是来自......”有个年轻人沉不住气,正要脱口而出,立刻被身边一个老者止住身子口舌。赔礼道“孙儿无状,见谅见谅!”

不少人对年轻人投去肯定的目光,年轻人气先是鼓鼓的,后被激励的眼神坚定,义愤填膺。

云媚儿正等这么一个人出现,没说全不要紧,大家心知肚明。

云媚儿云淡风轻,摆摆手。“今日家宴,各位都是实在亲友,论的是阖家团圆,兄友弟恭,互助互爱。可别把江湖上那些破烂事儿拿到家里来说,伤了情义。”

她伸手摸取腰间玉佩,霎时泪眼婆娑,絮絮说:“云易虽是义兄,当年多次救护我和亡夫于危难,这份恩情难以报答,唯有将其女儿视如己出,好生栽培教养,才能报之寸一。还请诸位允了我和亡夫的这一点儿私心吧。”

云媚儿起身朝众人拱手拜去!众人大惊失色。

“庄主丫头,知你重情重义,我们也都信服云大侠的为人,只是,只是,以防万一,还是要的呀!”

云媚儿下座扶了颤颤巍巍说话的白须老人,对众人说:“云相忆的确出自藏星宫,好在她现在出了藏星宫,身在我楚云山庄。她在藏星宫不足十五年,不过是个还没长成个孩子,你们怎知她将来不会长成像云易一般的大人?”

老人入了坐,云媚儿心无顾虑正声厉色:“到底是不相信云易的血脉,还是不相信云媚儿我呢?”

“相信归相信,只是天下悠悠之口,江湖众说纷纭,这......”又有人发表隐忧。

云媚儿一甩袖,厉声道:“连回护亲人都要去担心悠悠之口?楚云山庄竟扭转不了江湖口风?事在人为,你为不了不代表别人不能为,仅是你没有血性罢了!”说的那人缩了脖子,羞愧低头。

“记住了各位,从今日起,云相忆就是我的血脉,与碧儿无差无别,她就是楚云山庄的大小姐。你们都要替我护好她!可听清楚了?”云媚儿威严十足,背身对众。

“是!”回应震耳欲聋,所有异议都被这一氛围压下了。

声浪退去,室外烟收云卷,天地簪花。

云媚儿转过身来,舒颜展笑:“我的孩儿哪有不见亲友的道理,是媚儿早有准备。诸位没发现吗,各家小姐并没有安排一同出席,她们现下都在我那侄女儿云相忆的园中呢,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这......”有疼爱女儿的,心头还是紧了几下,在怎么也放心不下让女儿和那可能是“妖女”的云大小姐有交集。立马奋勇向前,要去“营救”。

还有看热闹的,打小算盘的,想对楚碧岸一探究竟的,林林总总,都聚在云媚儿身后,一下子有了众卿上朝的气势。

近乎山巅,云霞蒸蔚,一架三层邻风小楼。院前一汪天池,浅冰粼粼,一条活水贯串上下,寻那源头太过高远,视不能达,无从追溯。院后长青翠竹年岁久远,长成了雪山的风采,下也青青,上覆白。

此楼本是楚云山庄小惩弟子的所在,苦寒清幽,静心涤虑。楚碧岸这次回来,让出幼时住所给了云相忆,择了这冷清地方住下,扔下一句‘闭关’,便绝了与繁华和热络的往来。

凡事总有例外,他的例外给了云相忆和慕容狂。

云相忆园中的小侍女披着厚厚的棉斗篷,轻扣了几下大门,轻易的就见到了自家少庄主。她今日不如以往伶俐,说出云相忆有事找少主时,显得言不由衷。楚碧岸也不细问,拾取一把竹伞,撑起递给正搓着手,微微发颤的小姑娘:“林间露已结实,拿着它回去复命吧,我会去,去寻我妹妹!”

小姑娘接过伞,作礼谢过,迈着被凉风雕削的双腿,想欢快也欢快不起来的跑走了。

楚碧岸于山间薄雾中渐渐行出,正式出现在园中亲友面前时,山石鸟兽,虫豸呼吸都不约而同,送给了每个人心中片刻的空境,喘息间物我交融般的自在。

翠色竹伞下,水色漫卷,纤长的发带若隐若现的摇摆,仿佛下一刻就会滑下他微微拢住的发。眼神迷离慵懒,身姿清新飘曳。看清众人,发觉云相忆不在其中,楚碧岸收了伞,抬头间眸中再无涣散,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缓行到云媚儿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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