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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稀奇,季某自认待人谦逊,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要怕我。”

听闻这话, 晋修稍稍抬起头, 眼神疑惑。

季飞绍倏地凑近, 直勾勾地望着他脸上的神情:“就是方才才从你院中走出去的那位姑娘呀,若我没记错, 是安阳侯府家的叶二姑娘吧?”

“你说巧不巧, 她之前见我, 也总是怕的要命, 你也怕我,据我观察, 你们两还分外相熟?”

“是巧合吗?”

季飞绍的声音温和,却暗含冷意。

晋修灌了自己一杯茶, 眼睫落下一片阴影:“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就说些你懂的。”季飞绍没有过多纠缠, 重新坐了回去, “我需要你跟着我回京, 医治陛下。”

“在下身体不适,不宜上路。”

晋修声音淡淡, 却许久没有回声。

他抬头,见季飞绍若有所思, 他探寻的眼神上下扫视:“你听到我的要求,一点也不奇怪,好像早就知道我的目的一样。”

晋修的心脏一紧,哑口无言。

“奇怪,真的奇怪,像这样的事,我也遇见过。”季飞绍歪头,像是无法理解地自言自语,“你们两,到底是有什么秘密在身上?”

冷汗直流,晋修说不出话来,小指开始痉挛发抖。

还没等季飞绍有下一步动作,院墙那边突然翻进来一个黑衣护卫。

“大人,齐家有变。”

季飞绍面不改色,随意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侍卫鬼魅一般的身影,很快又消失不见。

季飞绍站起身,经过晋修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都有秘密,没关系,记得藏好了。你如今有用,我不动你,但是那位叶姑娘可就不同了。”

明显觉察到手下的躯体僵住,季飞绍俯身,在晋修耳畔低声:“随不随我去汴京。先生掂量着办。”

等到人离去之后,晋修惨白着一张脸,他神情痛苦不堪,浑身都在发抖。

思及明熙那张温暖明媚的面容,他发狠一般拂去桌上茶盏。

噼里啪啦摔了一地,将他的衣袖带湿也毫不在意,晋修坐在满是碎片的潮湿地面,仓皇一笑。

另一边,姨夫姨母不知有没有收到信,明熙派品秋去寻,自己赶到知州府。

高门紧闭,还没上前就被两个带刀的侍卫拦下。

明熙急忙道:“我是赵姝意的家人,今日与齐家闹事的那位姑娘,我是来赎她的!”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见她衣着不俗,耐心道:“你说的是赵将军的女儿吧,将军方才同知州大人来了,正在厅堂询问犯人呢。”

明熙闻言,从兜里掏出一袋子碎银:“麻烦二位大人,让我也进去吧,见不到我表姐,实在心里不安。”

那两人掂了掂银子的重量,对视一眼,放她进去了。

厅堂之内,姨父坐在知州身侧,望着台下的赵姝意,脸色难看的要命。

姨母坐在左侧,捂着头紧皱着眉。

大厅正中央跪着一位男子,三十多岁的模样,身形消瘦,衣着也简朴,伏低叩首,肩背却挺直着。

在男子面前,是站得笔挺的赵姝意,她背着门,正对着堂上父亲与知州,毫不退却。

明熙进来的时候,她正慷慨激昂道:“民女虽不怕骚扰,不畏强权,不怕那姓齐的混蛋,但陈先生为我伤了那齐均,若是因为这样就要治他的罪,要他的命,那这郴州的律法岂不让人可笑?”

梅息芸的眉头已经皱的能夹死苍蝇,低声喝道:“闭嘴!”

“女儿为何要闭嘴!”

赵姝意的声音比她还大,带着要把房顶揭翻的破罐破摔:“女儿又没有做错!陈先生也没有做错!做错事的分明是那齐均!为何要让女儿闭嘴?为何要治陈先生的罪?”

“今日打死了他,明日郴州的姑娘再受欺负,是不是就再也没人敢出头管了?久而久之,郴州的姑娘还敢出门,敢见人吗?”

赵姝意声音尖锐,言语刻薄:“或者说,难道这就是知州大人的意图,要这郴州新开一个律法,叫混账为所欲为,姑娘家们闭门不出,您好在这当土皇帝了?!”

“放肆!”

赵自平等她说完,才猛地一拍桌案:“什么混账话你都敢说!”

行军打仗的镇北将军的一掌,几乎将桌案拍裂,一旁的知州吓得身子一跳,见桌面漫上丝丝裂纹,心里即便有再多的怨怼和怒气,面上也赔上一副小心的笑来:“大人也别气坏了身子,令千金也是性情中人……”

“就你会装老好人,你要真明事理,方才也不会下令将陈先生打死!”

赵姝意挡在男人面前,声音愤慨:“今日我就站在这,我看谁敢上来带他走?!”

明熙听了两耳朵,等到表姐同姨父开始毫无逻辑地开始对骂,她才上前,拉住赵姝意的手,让她安静下来。

姨父见到她,也缓了神色。

只有知州王安宁看了看将军一家人的神色,小心翼翼问道:“这位姑娘是?”

赵自平介绍道:“在下的外甥女,此番随同我们一起来游玩的。”

“哦,”算了算身世,是个没什么背景的,知州的态度有些敷衍,“既是无关人员,还不速速退下。”

明熙规矩地行了礼,不卑不亢道:“听闻表姐惹了事,问责也该等相关人员尽数到场时大人再判,如今那齐家人都未到场,大人怎能草率下旨呢?”

赵自平像才想起来:“是啊,既说小女同这位先生害了人,那齐家人呢?”

王安宁讪讪而笑:“将军大人有所不知,这齐家的小公子齐均,自幼就有心脏不好的毛病,今日被这陈儒一推,旧病复发,齐家上下乱成一锅粥了,能不能救回来还不知道呢。”

“救不救得回来是一回事,公平审判是另一回事。”

明熙逻辑清晰,字字恳切:“若是齐家不能派人代替这位齐公子出庭,那不如等这位齐公子治好后再判吧?”

“这,这……”

赵自平顺势道:“在下也觉得这个方法好,不然回头等那齐均康复后,发觉一切都是误会,这陈先生岂不冤枉,大人也岂不是判了桩冤假错案?”

“若是回头传到官家耳朵里,那才叫难听呢。”

王安宁的冷汗瞬间下来,他嗫嚅道:“……这样。”

赵自平大方地挥挥手:“那我这不成器的女儿,就留在你们府衙内一阵子,等案件清楚了我再带她走。”

将军的女儿,谁敢扣押?这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他这顶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再说,就看那赵姝意一脸暴怒的模样,只怕人早上关进去,下午牢门就被拆了。

王安宁摸了摸额上冷汗:“将军莫跟我开玩笑了,贵千金今日只怕是受惊了,快快早些回去吧?”

说罢,随意招手道:“来人,将这陈儒带入大牢,等待下次传召!”

赵姝意一听,急得就要上去打人,明熙死死扣住她的手,目光对上时,隐晦地摇了摇头。

被唤作陈儒的先生极为瘦小,侍卫一只手就将他拎起,明熙见他腿上带血,像是之前还受了酷刑,即便站都站不稳了,仍旧目光清灵,他面无血色,却还是望着赵姝意,这个一直在为他说话的小姑娘轻轻摇了头,眼里满是荒芜。

赵姝意不服这个结果,还要上前去找知州理论,被明熙和姨母硬生生拉下了大堂。

“先回客栈,”明熙低声安慰她,“这个知州畏惧姨父的权势,不敢为难表姐你,但那位先生不一样,再争论也救不了人,还是先回去想想办法。”

梅息芸恨铁不成钢地点着她的头:“什么时候能学学你妹妹的这般冷静,真是上头了什么话都敢说,就方才你胡咧咧的那一大段,被传到官家耳朵里就够你死一回的了!”

“我不服!”

赵姝意气得眼睛都红了:“分明就是那个杂碎欺负人!要不是我反应慢了,早直接把那厮打死算了!用得着连累别人!”

“你还说!”

一行人正争论着,出了府衙的门,便又听得一阵喧嚣声。

苍老的声音正对着看守的护卫讨伐,言辞激励:“你让王安宁出来!让他出来亲自对着我说!我要亲口问陈儒是犯了什么要命的错!让他这个眼高于顶的知州大人连自己老师都不愿意见!”

“你让他出来!”

老人家满头白发,规规整整地束好,身上衣物虽不算华贵,却也洁净规整,年纪实在是大了,又像受了什么大的打击,身子都佝偻了,神情激昂,满面悲痛,恨不得要以年迈的身体冲进府衙之内。

一行人都呆愣在了原地,尤其是明熙和梅息芸,二人定在了原地,眼泪控制不住地冲了出来。

那老人就是她的亲外祖,曾经的当朝太傅,梅晟大人。

老人也望了过来,看见明熙的第一眼,便怔愣在了原地。

干枯的嘴唇嗫嚅,他神情恍惚地喊着:“阿苒?”

知道自己样貌像极了母亲,明熙也有太长时间没有与外祖见过面,她眼泪簌簌落下:“外祖……”

一听这声,梅晟清醒了些许,他震惊地上下打量:“你……明熙?”

他又瞧见了赵家一行人,望见自己模样没有多大改变的小女儿,怔愣道:“阿芸?”

“你们怎么来郴州了?”

许久未见,梅昔芸眼睛薄红一片:“父亲。”

见他们是从知州府内出来,像是猜到了什么,梅晟脸色有些不好看:“陈儒的案子,与你们也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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