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争宠10(2 / 2)

层层帷幔掩着一个窈窕玲珑的身影。

晏绮英怎么也看不仔细。

母亲那日很是忐忑,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虽说宣贵嫔是宠妃,但她也不再是宫中的绣娘,自然不必如此恐惧。

可帷幔被揭开时,母亲浑身颤抖。

原来宣贵嫔也是绣娘,与母亲一同入宫,但因绣活不如母亲,受过许多打击,何况母亲最后还被贵人看中,圣上将母亲赐给贵人,宣贵嫔更是不满了。

但世事难料,今日你飞黄腾达,明日她飞上枝头。

听说宣贵嫔是在送春装的时候被顺康皇帝看上的,宫女们提起这件事总是神飞色舞,称这是难得的一段佳话。

天子的一见钟情,总是格外珍重。

短短两月,一个绣女从贵人变成贵嫔。

母亲那日受了许多折磨。

晏绮英扶着她从宣贵嫔宫里出来,母亲疼痛难忍,抓着她的手抽泣,她心想,回府后这些赏赐又要被姨娘们抢去,还要被她们嘲笑。

这样出着神,便走到了逢姻苑,母亲拖着病体,她年纪尚小,力气不大,便不能好好扶住母亲,两人一摇一摆,还是冲撞了宫中贵人。

这位贵人一脸凶相,但却小小一团,有些可爱。

晏绮英刚想道歉,母亲却已经跪下,“公主恕罪。”

晏绮英当时并不理解这样的尊卑,她只觉得这样一个小姑娘,实在无需对她又跪又拜。

在母亲求饶的话中,她知道了这位贵人的身份,原是宫中最受宠的公主。

这位公主与宣贵嫔的嚣张跋扈如出一辙,她凶狠地看着母亲,问身边的宫女,“这两人看着面生?”

旁边一位与她差不多大的宫女回到:“公主,她是为宣贵嫔缝制宫装的绣娘。”

公主似乎很不理解:“那怎么伤成这样了?”

宫女小声说:“这绣娘跟宣贵嫔有些恩怨……”

公主立刻挥一挥手:“给本公主请太医!宣贵嫔看不顺眼的人,本公主偏要她好得不得了才行!”

太医即刻便到,母亲流着泪接受太医的诊治。

晏绮英看过母亲的眼泪,不止一次,但这回却大大的不同,可她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小公主装的很老成,问太医:“伤势如何?”

太医说:“回禀公主,并无大碍,只要按照臣的方子服药,再敷外伤药膏,不出半月必会痊愈。”

小公主道:“好,既然宣贵嫔将人伤成这样,本公主便要此人好好的。”她又对着宫女太监们道:“你们都听好了,日后见到这个绣娘,务必好生对待,本公主一定要在宣贵嫔那儿争回点面子!”

晏绮英应该是厌烦的,她最讨厌这些无意义的争斗,府里每日都在发生这样的争斗,她年纪轻轻却已十分疲惫。

回去时,这位小公主又赏了许多东西下来。

母亲对待这些礼物如视珍宝。

晏绮英不明白。

回府后,预想之中的争斗并未到来,府里人待她们竟十分客气。

晏绮英万分不解,她想来想去还是开口问母亲。

母亲眼中含泪:“绮英,日后你要好好待公主。”

晏绮英皱眉:“为何?”

母亲笑着说:“你可知今日公主为何这样大张旗鼓?”

晏绮英老老实实回答:“绮英不知。”

母亲的眼泪落下来:“因为她想让我们母女日后过得好一些。她若是直接待我们好,那旁人嫉恨,会待我们愈加不好,可公主既说是为了与宣贵嫔赌气,那旁人也便以为这是公主与宣贵嫔之间的事,就不会刻意苛待我们母女,还会因此待我们稍好些。”

晏绮英再次狠狠皱眉,“她……”

母亲感叹:“可怜公主这样小,就要如此心思缜密。”

那夜母亲说,她为公主的娘缝制过许多衣服,公主的母亲是个十分柔和的美人。

公主表面看上去跋扈非常,一点都不像在水月庵中修行的皇后,但其实这母女二人万分相似,她们都是善良的好人。

晏绮英那一日起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不但要做好人,还要会做好人。

后来她的梦里经常出现一个朦胧的身影,那个娇软的身影在树荫里,她在树上,她低眸,她抬首,她们对视,她望进她的眼里,从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轮廓。

不知是过了几年,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府里设宴,父亲醉酒,对着她的几个兄弟姐妹说,“我的儿子有三个,老大文武双全,才华横溢,格外出彩,将来必定能建功立业;老二正直无私,心怀天下,文武略逊老大,适合做官;至于老三……”

他看向晏绮英,“唔……老三人品与才华皆不出众。”

宴上一片笑声。

他继续道:“那便吃个软饭,去做个驸马。”

不知怎的,晏绮英应该要十分讨厌这句话才是,因她一直韬光养晦,论才华品性她绝不输大哥二哥。

可听到做驸马这句话,她心中雀跃异常。

只是母亲晚上来送汤时,浇她一盆凉水:“绮英,我自小让你伪作男子,是怕你生在这样的家,若是女子,必然要牺牲幸福为嫡女铺路,若你是女子,那便是问路的石头,娘只想你过得好,但这不意味着你可以欺骗别人,尤其是公主。”

晏绮英当时难堪极了,母亲是何时看出来的,她是否早已知道她对公主的心意。

可难道就因为她是女子,所以要这样放弃自己心爱的人吗?

那晚她做梦,梦到公主出嫁,她单枪匹马去抢亲,将公主劫走。

公主倚在她怀中,斥责她,想逃离她,她将她擒住,摁在身下,双眼通红,质问她:“你以为我动一次心容易吗?你喜欢上我又能如何?”

天光大亮,她擦掉额上的冷汗,照常读书。

…………

回想过去,晏绮英心里酸楚,再次翻出亲手为靳缱缱所作的画像,看了一遍又一遍。

封后一事程弭从没与靳缱缱商议过,她想过她会大闹,也想过她会与她吵架,但是靳缱缱却安安静静的,什么风浪也没掀起。

程弭觉得不妥,这日处理完公事就找来李德全,问:“缱缱这几日在做什么?”

李德全道:“公主除了在逢姻苑晒太阳,就是遛一遛小茉莉,没有异常。”

程弭这下吃惊了,对于靳缱缱而言,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她是如何忍住的?

程弭左思右想,问道:“缱缱这几日可曾见过什么人?”

李德全按实禀告:“除去孟乡君外,便是晏大人。”

程弭思索一阵,“晏绮英?”

李德全道:“是。晏大人真是有招,原先公主还为封后一事不快,但晏大人去劝了两句,公主便开怀起来了。”

殿内寂静,半响后,程弭放下笔,靠上椅背。

良久,她道:“去敏岫宫看看。”

李德全发现她脸色似有不对,想为靳缱缱说两句话,但程弭没给她这个机会,早已起身出了殿门。

李德全战战兢兢跟在后面。

靳缱缱正在教茉莉劈叉,程弭进来后二话不说就把茉莉扔了出去,殿门紧紧闭上,靳缱缱一句话都没说,程弭已经抓着她往床榻边走。

靳缱缱一个趔趄摔倒在床上,程弭随后俯身上来。

她今日大有不对,眉宇间隐有怒气,“靳缱缱,你胆子真的太大了。”

靳缱缱推了她一把:“谢谢夸奖!”

程弭死死盯着她,眼中仿佛要生出漩涡将她吞噬,“晏绮英跟你说了什么?”

靳缱缱心道,难道是事情败露了?但只一瞬,她立刻否定这个可能,若真的败露,程弭早就将晏绮英收监了。

她道:“你什么意思?”

程弭附在她耳旁,轻声道:“听说晏绮英来过一次后,你再没有茶不思饭不想,缱缱,你老实跟我讲,她对你说了什么。”

靳缱缱瞪着她:“你松开我!”

程弭压得更低:“我不松。”

靳缱缱双腿乱蹬:“不要脸,她跟我说了什么,我凭什么告诉你?”

程弭失神一瞬,“好,你可以不说,我也可以不用知道。”

靳缱缱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正欲斥责,却见程弭吻在她额上,缓缓往下。

这回靳缱缱可是忍不了了,立刻躲开,嘴里乱骂一通,挣扎不休。

程弭将她双手反剪,压在头顶,“缱缱!”

靳缱缱不知道程弭这是何意,急思之下,便道:“本公主还没找你算账,你倒送上门来了。”

程弭果然停了动作,“找我算什么账?”

靳缱缱推了她一把,程弭顺势松开,整好衣衫,端坐在床头。

靳缱缱跳下床喝了口水,骂道:“别以为本公主不知道,封后一事你便是又一次将本公主当做挡箭牌!”

程弭神色不变:“哦?”

靳缱缱斥道:“别装了,本公主不至于笨到以为你封后是喜欢我。你是怕朝中有人藏得深,想用这么荒唐的事来让他们放松警惕,好一网打尽,是不是?程弭,从我们相识那一日起,你就利用本公主。”

程弭道:“缱缱,这一次我是认真的。”

靳缱缱道:“呸。”

这样聊了一会儿,程弭倒是不气晏绮英了,说:“我陪你用晚膳。”

靳缱缱道:“不必,本公主跟常乐郡主一起。”

程弭皱眉:“江沉壁来做什么?”

靳缱缱道:“她来找我还需向你禀告?那日在侯府答应她陪她睡一晚,本公主不能食言,算算时辰,她都快到宫门口了。”

程弭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异常可怕,靳缱缱心里都咯噔一下。

程弭几乎是咬牙切齿:“睡一觉?”

靳缱缱道:“是,睡一觉。”

程弭抓起茶杯,送到嘴边,但方向一转,杯子掷向地面:“靳缱缱,你以为你是卖身的吗?”

闻言,靳缱缱愣了愣,随后便大怒:“你说什么?”

程弭抬手捏着她的下巴:“你知不知道你如今是什么身份,陪别人睡觉,你当我是死的吗?”

靳缱缱怒极:你有病吧!我说睡觉是睡觉,又不是做什么,再说了,就算做什么,轮得着你管?程弭我告诉你,你就算今天封本公主为太后,本公主都不会多看你一眼,你在本公主眼里跟死了没有区别!看到你只会让本公主做噩梦,你连晏大人一根手指都比不上,更是比不上沉壁的一根头发丝!”

程弭气的大喘气,脸色铁青,牙都快咬碎了。

有一瞬间,靳缱缱觉得她要打她,但是程弭最后还是忍住了,冷笑一声,道:“既然你这么想,那就谁也别见了,从今日起,你就在敏岫宫好好思过吧!”

说完,她转身便走。

靳缱缱依稀听到她对李德全说话,“不必事事如她的意。”

靳缱缱气得捶桌。

从前父皇对母后生气便是这样,他高高在上地决定母后的生活,如今程弭也这样对她。

这让她倍感耻辱,好像那些她想逃离的从前全部换了一种方式回来了,今后,幼时的日子便要重来一次。

娇炆送饭时,靳缱缱已经上床睡了,问她吃不吃,她一声不吭。

如此过了两天,娇炆实在没办法了,便去找李德全。

李德全旁敲侧击地跟程弭说:“陛下,今日尚膳局做了胭脂鹅脯,奴才记得公主最喜欢吃,是否要送去?”

程弭冷着脸:“不必。”

随后,她又道:“送到嘉宁宫。”

李德全出了冷汗,“是。”

靳缱缱还是闷闷不乐,不吃不喝,李德全来看时,震惊道:“公主怎么瘦成这样?”

靳缱缱懒得同他说话,转过身继续睡。

李德全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壮了壮胆,说道:“公主,恕老奴直言,您该跟陛下服个软。”

要不是几天没吃饿得慌,靳缱缱早跳起来打死他了,她转过身,瞪大双目:“让本公主服软?”

李德全下意识往后一退,继续苦口婆心:“公主,您那日敢那么对陛下说话,其实还是因为知道陛下并不会对您做什么,这才有恃无恐,可是……殿下,老奴真心实意说句话,这是您生活了十几年的皇宫,您应该知道这里原本是什么样子,不论陛下将你视作什么人,陛下始终是陛下,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啊。殿下……”

靳缱缱道:“闭嘴吧,说的话没一句本公主爱听的。”

李德全知道她已经听进去了:“殿下,您可能还不知道,嘉宁宫住进来了一位娘娘,这几日陛下格外宠她,还给她父亲升了官。”

靳缱缱挑眉:“那又如何?”

李德全叹道:“殿下,宫里的一切都得仰仗陛下,若是嘉宁宫那位再得宠些,恐怕要来找您的麻烦,若来日她真的得了陛下的心,那朝中有人劝一劝,殿下您岂有命在?老奴是看着殿下长大的,知道殿下十分聪慧,一点就透,老奴言尽于此。”

李德全走后,靳缱缱感到万分耻辱。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也要像父皇的那些后妃们一样争宠。

难道没有程弭的宠,她就要死吗?

她偏不!

从那日起,敏岫宫成了冷宫一样,没什么人踏足。

靳缱缱开始装病。

娇炆不明白,想多劝两句,靳缱缱却说:“本公主生来尊贵,怎可屈尊讨好他人?”

李德全也是个得力的,将靳缱缱的病说的十分严重,像是靳缱缱已经等不到第二日太阳升起一样。

程弭最终还是下旨,让太医诊治。

孟乡君听闻此事,拿了一副鞭子将原本给靳缱缱治病的太医请走,说国公爷病了,需要医治。

太医院的人便摸准了其中门道。

陛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何必上赶着去。

于是院判派了一名新人去敏岫宫,也是十分怠慢了,后宫众人都拿此事取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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