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争宠10(1 / 2)

靳缱缱义无反顾进了偏殿。

娇炆便将殿里的侍婢尽数谴走,自己守在门口。

有一名侍婢看得出涉世未深,急道:“娇炆姐姐,我们真的不留下吗,万一晏大人……以下犯上……”

娇炆脑海里已经开始想象,靳缱缱将晏绮英羞辱后逼迫他为自己所用,晏绮英迂腐,非不答应,公主胁迫他,他还是不允,最终一根绳子将自己吊死,死前还留下一封遗书,让陛下小心公主……

她轻咳一声:“晏大人向来忠心,如今殿下是……皇后,他绝不会对公主做什么。”

她现在就怕靳缱缱把晏绮英逼疯。

殿里空了,偏殿内更是安静。

树影映在窗面上,树叶沙沙声有些空灵。

靳缱缱穿着一身浅色银纹绣白玉兰长裙,腰间收紧,更显窈窕。

她还未从了皇后装扮,梳着简单的发髻,舒丽又柔婉,便是将看她的人全都变成含羞草罢了。

但晏绮英却对她视而不见,他端正站立于门前,视线却从未落在靳缱缱身上。

他也是个天真的人,以为不看靳缱缱就能当做她不存在,就如靳缱缱一样,以为扔掉程弭送来的衣冠,不做皇后打扮,就能当做封后一事从未发生。

靳缱缱原本有些愁绪,心想我们二人都是可怜人啊,但窗外一只乌鸦飞过,极为难听地唤了一声,靳缱缱被这乌鸦一声唤起智心,哎呀他们二人可真是天作之合!

于是她款款走至晏绮英跟前,眼珠沁了泪水,明亮如星,“绮英,幸好你还愿意来看我。”

晏绮英终于抬头看了看她。

靳缱缱心中窃喜。要是事成了,她就教唆晏绮英去杀程弭,给自己争取时间。

晏绮英看着她面上的狡黠之色,目光深深。

靳缱缱趁机添火:“绮英,其实这几年我从未忘过你,那日在侯府你那么说我,我知道你是为静公主不平,你这么正直,我就是喜欢你这么正直,也愿意成全你的正直,哪怕赔上我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晏绮英目光闪动。

靳缱缱情意满满地瞧着他,双手已经不老实地搭上晏绮英的肩膀,往他身上靠。

她说:“绮英,封后一事我当真不知情,也不愿做这个皇后……我可以抱抱你吗?”

晏绮英却是眼睛突然有点红,不等靳缱缱再演点什么,便将她一把揽进怀里。

靳缱缱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发顶温热一瞬。

她一下怔住,瞬时跳出去,满脸的不可置信,一个防备的姿势。

晏绮英目光沉静,“你以为我在侯府旧事重提,是为静公主?”

靳缱缱有点被吓到了,竟没发现她的声音有些哑。

她道:“难道不是吗?”

晏绮英走近她:“陛下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登基的理由,若她登基了,也就不用再留着你全她自己的名声。”

靳缱缱后退一步。

晏绮英双目紧锁住她的眼:“你说喜欢我,不论是真是假我都信了,我既已信了,便不会轻易让你反口。”

靳缱缱吓死了,此番她当真措手不及,“你在说什么?”

晏绮英的真情来的莫名其妙,“陛下封后那日,所有人都在反对,她却说……皇后之位,莫宜缱缱。”

便是说皇后之位再不会有人比靳缱缱更合适了。

她此举无疑是将靳缱缱推上风口浪尖,也将自己的名声坏了大半。

晏绮英说:“你真的愿意留在这里成为她的牺牲品吗?”

对于此事,靳缱缱早已有了万全之策,程弭此举过分,她也不会任人宰割。

但是晏绮英……疯了吗?

她退无可退,跌坐在桌前,稍稍平复心情,道:“我突然觉得,我还可以忍。”

晏绮英又前进一步:“可我不愿看你这样受苦。”

靳缱缱吓得心脏狂跳:“不不不,我受这些苦都是应该的。你勿要操心。”

晏绮英蹙眉:“你不是喜欢我吗?”

靳缱缱镇定下来,瞎编:“那是从前,这些年见过许多薄情之人,我便不再对男人心动,绮英,是我配不上你。”

晏绮英定定望着她,眼中情绪不明,也只是煮一壶沸水的功夫,晏绮英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倾身过来,“你不喜欢男人?”

靳缱缱挣脱他的手,站起身来,泫然欲泣,“是。我父皇行事确实荒唐,母后为情所伤,去水月庵修行,我时时念她,却碍于礼数不能去见她。至于皇兄,他当年也说对皇嫂一心一意,但是继位没多久,便广纳妃嫔,皇嫂整日以泪洗面,伤情不已。我从前仰慕你,你却多番推辞,让我难堪,如今我是不再相信任何男人了。”

靳缱缱本意是想吓退晏绮英,因她虽想让晏绮英为自己所用,但却不是真让晏绮英对她情根深种,否则来日不好摆脱。

她思绪急转,又想出应对之法。

晏绮英执着地凝视她:“那若我不是男人呢?”

靳缱缱拧眉:“你说什么?”

晏绮英上前两步,再次抓住她的手腕,顿了顿,便将靳缱缱的手放入自己衣襟。

靳缱缱神色游离,本是在想如何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在碰到晏绮英的胸膛时,她怔住了。

眼中酝出的楚楚可怜尽数退去,她瞠目结舌地望向晏绮英的面容,晏绮英嘴唇有些苍白,“现在你可以放心喜欢我了吗?”

靳缱缱迅速将自己的手抽回来,眼皮犯癫痫一样抽个不停。

怎么会……

窗外绿意盎然,花香漫漫,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

晏绮英不近女色,外出从不与男人同住,大热天连外袍也不脱,有些行为死板到让人恐惧的地步。

原来是女扮男装。

所以敖州治水时靳缱缱那么招惹她,她也不曾动心,反而大发雷霆。

也许当时她除了被冒犯的愤怒外,还有生怕事情败露的恐慌。

靳缱缱恍然大悟,怪不得拉拢晏绮英这件事她不但没办到,反而让晏绮英恼了她。

她一面将事情思考清楚,一面开始思考新对策。既然无法以情所惑,那就…威胁她!

不论晏绮英是出于什么心态将这么大的秘密告诉她,可她既然知道了,那就要多加利用。

她立刻换上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好呀,晏大人,你竟敢撒下如此弥天大谎!”

晏绮英眉心蹙起,眼中恢复清明,添了几分哀伤。“我……”

所以她说的喜欢全是假话,不,她说的全都是假话。

她又骗了她。

靳缱缱还未发现她面上诡异的神情,长袖一甩,端庄地坐下来,轻咳一声,道:“晏大人你糊涂啊,怎么能这样呢?唉,如此欺君之罪我也护不了你了,但是绮英,你才华如此出众,仅次于本公主,本公主根本不舍得你受罪,你懂吗?”

晏绮英淡色。

靳缱缱将此当成洗耳恭听的模样,便继续道:“其实要想人不知也很简单,只要本公主守口如瓶……绮英,你觉得呢?”

晏绮英静静望着她:“你想要什么?”

靳缱缱眯着眼微笑:“哎呀,说的如此生分做什么,本公主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一定不叫绮英你吃亏就是了。”

晏绮英道:“你直说。”

靳缱缱道:“这样吧,咱们做个交易。”

晏绮英顺着她的话:“什么交易?”

靳缱缱唇角的笑意扩大几分,道:“帮本公主办一件事。”

晏绮英将她志在必得的模样,心里刺了一下,“好。”

靳缱缱讶然:“我都还没说是什么事。”

晏绮英面容镇定:“公主知道我的秘密,我自然应为公主马首是瞻。”

靳缱缱拍掌:“好,爽快,既如此,那你先回府,该到你帮忙的时候我不会客气的。你也完全可以放心,我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你的秘密,此事你知我知。”

晏绮英再没说什么话,将衣服整好,作揖道:“既如此,那臣不打扰公主了。”

靳缱缱笑眯眯的:“好,好,好,绮英你走吧,我如今树敌颇多,江远辰那老匹夫恨不得我死,若他知道你今日在我这里逗留这么久,恐怕是要针对你了。”

晏绮英再没抬头看她,离开时背影有些萧瑟。

靳缱缱在偏殿坐了一会儿,沉沉叹了声气。

娇炆进来时正闻此声,忍不住问道:“公主,晏大人可有答应?”

靳缱缱挑眉:“答应了。”

娇炆仔细瞧了瞧她,发现那张明艳的脸上多出几分忧愁,她笑着问:“那公主为何还不开心呢?”

靳缱缱翻了个大白眼:“你怎知本公主不开心?”

娇炆笑而不语。

她自小便跟靳缱缱在一处,这些年来分开最长的一次便是靳缱缱背着她去金玉楼吃大餐,一天一夜。

她太了解靳缱缱了。

靳缱缱本也没打算瞒她,“晏绮英太不正常了,她——”

娇炆凑过来听。

靳缱缱说:“她答应帮本公主了。”

娇炆道:“无条件?”

靳缱缱说:“有条件。”

娇炆道:“公平!”

靳缱缱道:“但是,她主动把自己的秘密告诉我,故意激我以此要挟她。”

娇炆想了想,“公主的意思是,晏大人本来就想帮您?”

靳缱缱从来都不是能把人往好处想的人,但她脑子不笨,这回她哪怕是想装不知道也装不了了。“她到底为什么……她还说在侯府说出静公主的事也是想帮我。”

娇炆道:“奴婢粗苯,不懂这些,但既然晏大人有心,公主为何不坦然接受?”

靳缱缱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娇炆大约是以为她心有不安,但其实是个美丽的误会,她并非不安,而是怕被晏绮英摆一道。

这晚,靳缱缱翻来覆去没睡着,娇炆为她点了安神香,又在床边听她叽叽喳喳许久,靳缱缱这才安静下来。

娇炆看着她的睡颜,头一回老成地叹气起来。

晏绮英这么做也在意料之中。

公主总是健忘,她恐怕早将自己与晏绮英之间的纠葛忘得一干二净了。

从敖州回来后,晏绮英就对靳缱缱的态度大变,原先是退避三舍,但后来是无微不至。

娇炆跟着靳缱缱这么多年,见过有如孟乡君一般将靳缱缱当做死敌的,亦见过有如程弭一般将靳缱缱当做私有之物的,晏绮英这样克制又真诚的倒是少见。

这个人似乎从没想过在公主身上索求什么。

先皇虽是公主兄长,却与公主不睦已久 ,在西境动乱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将靳缱缱赶走了。

靳缱缱自己对此并没有什么异意,她身上唯一的优点便是识时务。

她知道皇宫容不下她,她的兄长必然会想方设法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但是如果去了西境之地,她还有另一种可能。

何况,这是她的使命。

她是公主,生来锦衣玉食、万人瞩目,她从未努力便得到了别人努力一生也得不到的权力和金钱。

正因为这样,她更要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责任,若将来有一日需要她以身殉葬来护国,她死而无憾。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固然讽刺,但靳缱缱始终认为自己是该和亲换太平的,卫国根本没有良将,卫国的百姓受不起战乱,她去和亲不过是损一损皇室的尊严,可皇室的尊严早被前人损的差不多了,祖先不会怪罪她的。

娇炆记得圣旨下来的那天,是个阴天。

黑云压顶,云隙中透出亮光,树影摇晃。

晏绮英在勤政殿外跪着,面色静郁,脊背挺直。

先皇当然不会收回成命,无情地将人赶走。

娇炆见过那天的晏绮英离开时的模样,好像失去了什么至宝,好像骨头被打碎几根,步子迈的毫无章法。

第二日,她听人说晏绮英上书,自请去安西都护府任职,并愿意做和亲使者,护送公主前往西境。

娇炆那一日还在怀疑,她的公主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冷面无情的晏绮英这么对她。

晏绮英回府后,屏退所有下人,在书房坐了一夜。

她上书程弭,多方面阐述靳缱缱做皇后的坏处,但程弭给的批复仍旧是那句话——皇后之位,莫宜缱缱。

晏绮英左思右想,准备再次动笔。

寂夜沉沉,细雨破窗而入。

晏绮英突然晃了一下神。

缱缱金枝玉叶,难道、难道就这样做皇后不好吗?

她会护着她,让她好好当皇后,若来日她想成为女帝,她也为她鞍前马后。

对,眼下最能保护靳缱缱的办法就是……皇后之位。

她撂下笔,走到窗边赏雨。

春雨贵如油,春末了,雨丝还是沁着柳叶香。

她想到幼时的事。

父亲是个虚职,承了祖父的爵位,与顺康皇帝私交甚好,平日收礼许多,家中从未短过什么吃穿。

母亲是父亲的七姨娘,原是宫中一名绣娘,颇得各宫看重,后来被顺康皇帝赐给父亲后,母亲很少刺绣。

那一日她生辰,宫中传来口谕,说顺康皇帝要为宣贵嫔做一件宫装,缎子是蜀州进贡的,很难得,一般的绣娘怕是担不住。

于是,母亲进了宫。

耗时三日,终于完成。

宣贵嫔特许母亲带上晏绮英,说是怕母亲在宫中孤单。

那几日陪着母亲,晏绮英也很开心。

只是要出宫那日,宣贵嫔身边的宫女突然出现,凶神恶煞地指挥太监将她们母子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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