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疑云重10(2 / 2)

“他玩脱了?”余若真随口问。

法师满脸凝重,摇头道:“不像。我看这片礁石上有多处雷击痕迹,那道人可能是后来遭了天劫,但没能度过。可是他既然能镇得住正神,怎么会度不过天劫?这太古怪了。”

余若真点点头,道:“行了,做你该做的。”

祭坛中,诸般法器皆是杨悉檀用剩下的,品质精绝,施法便利。

那法师先燃一道黄符,向海上蛰伏的人马传出讯号。再捏一张黄符,等得半晌,见符纸燃为灰烬,始才以血为墨,于祭坛地面涂画符文,行罡步、掐诀念咒。

但见一道青色之气自九天而降,落入法师体内,他便借到了神灵的威能,神通显现,引得暴雨扑洒。

一时间,风雨狂猛,像是要把海岛掀翻刮跑。茫茫大海之上,唯有预先贴了护符的崇福司船稳稳当当,载着藐云岛上的匪贼们趁机逃离。

·

另一面,周廷兰在半炷香前刚刚赶到海滨,与本地官兵会合,清点人马,乘船出海,半途遇到了障眼法阵。

亦是幸运,他发兵前的那日,刚得从大罗观里回来,得主持相赠护符,符纸神通赫赫,保得他的船只带队穿过迷雾。

不料,刚刚行出几里,海上忽又风起云涌、巨浪滔天,看似海啸将至,实则是有法师在兴风作浪。

朝廷的船队很快被冲散,禁军不善水性,被搅得溃不成军。

随从劝说:“王爷,不可只身犯险。”

“我儿在等我。”周廷兰却不肯放弃,让人发出讯号,使其他船只回航待命,独自带着一条船强行登岛。

到了藐云岛,码头并未设防,目之所及,无人烟、无埋伏。看起来,匪寨们早已得到消息,令人施法作乱,掩护着撤离了。

周廷兰行至山门前,见女儿正与花拂衣打得不可开交,没奈何拔剑出鞘,挥出一道剑气,弹在周灵焰枪上,把她震得虎口发麻,不得已向后退去。

“灵儿,停下。”

风雨尚未停歇,周廷兰自雨幕之中行来。

他比花拂衣年长两岁,身量颀长,容貌清癯,气韵端的雍容,满头青丝油亮,只额前垂着一绺白发,间带着一丝不羁。此日,他穿紫衣、佩玉带,纵然风尘仆仆,亦难掩潇洒姿态,当真是人如其名,仿佛芝兰玉树。

“爹!他们把子皙藏起来了!”周灵焰满面不忿。

花拂衣抛了兵刃,半跪于地,将事情原委陈明:“王爷恕罪!今已查明,胡来道人杨悉檀给摧花手张兴下蛊,使其自汴梁掳走世子,却意外让世子被崔青杀害。事后,杨悉檀杀了那两个祸首,并已经自尽谢罪。”

周廷兰只问:“你可见过我儿?”

故人久别重逢,却是这样的情状。

花拂衣闭目,深吸气,道:“崔青,江湖人称人厨子。”

“这岛原是杨悉檀的避难之所,他带你来的那日,我在海滨送别。柳琢玉,你熟悉他,他曾在重创剑仙之后全身而退,精心谋划之事,怎可能发生意外?”周廷兰喊的是花拂衣的本名,是说明自己仍拿她当朋友,希望她不要隐瞒。

花拂衣疑惑唏嘘,但现在保住周不渡的秘密是最重要的。

别的事,她知道的不多,也怕多说多错,便只道:“真凶业已伏诛,但在下疏于管教,害得世子惨死,罪责难逃,听凭王爷处置。只是,此事与旁人无关,请王爷放他们一条生路。”

周廷兰默然无语,旁人是大气都不敢喘,只怕他的疯病又要犯了。

花拂衣把心一横,目光一凛,捡起地上的关刀,对着自己的右手砍去。

但听“夺”的一声。

周廷兰挥剑格住关刀,摇了摇头,道:“错不在你。”

花拂衣:“王爷?”

“你该见见我儿,你若见了他……”周廷兰长叹一声,绕开花拂衣,前去查看其带来的物件,发现周子皙的衣物配饰,面色更沉郁了几分。

铁证如山,还有什么可查的?

然而,周廷兰不能信、不愿信,神智似乎仍然清明,但疯癫却似在酝酿,喃喃着“我儿断然不会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自怀里取出一只朱雀纹的荷包,打开,放出罗筱筱的寻踪蛊虫。

小虫振翅,绕着周子皙的衣裳飞舞,片刻后,朝着后山飞去。

周廷兰跟着前往,先是找到了人厨子的小茅屋,发现屋里散落着罗筱筱炼制的护心丸。

小虫绕着石头案板上的血迹环行。海岛水汽重,这血迹仍然潮湿,但已发暗,看起来应该是一两日前留下的了。

小虫悬停片刻,又飞出门,朝更靠后的海滨前行。

·

海边祭坛,法师正在做法,大汗淋漓。

余若真反复擦拭周廷兰赠予的陵光剑,剑身如明镜一般映照出他微带笑意、完美无瑕的脸。

法师施法完毕,掐指算了片刻,回禀道:“公子,刘坛主带的人大致都已安全,可以撤了。”

“有劳你了。”余若真说着,咬破手指,指尖在自己胸口涂画,以上古云书绘制一道符文,又问,“邱师父,我这符画得可好?”

法师细仔细观望,殷勤道:“公子是天女的高足,灵符神通无比,全然遮掩了气息。以师父相称,真真折煞老朽了。”

余若真早年间修炼时遭遇意外,天女以法宝为其续命,人是活了,但留下了不祥之气,虽然这气息十分特别,旁人并觉察不到,他依然常年以符箓遮掩。先前,他为周子皙忧心,露出破绽,方才被法师认出。现在重新画好符文,整理衣衫,又是一副从容淡然的模样了。

但他忽然收了笑容,出一剑,刺中法师左大腿。

那法师惊呼连连,解了腰间朴刀,同余若真打了起来。

余若真只用了一成功力,像猫逗弄猎物般与法师缠斗,逼得对方向自己使出杀招,却并不躲避,反倒用手臂去挡,生生捱了一刀好的,被砍得鲜血迸溅。

而后又是一阵缠斗。

直等到发现了罗筱筱的寻踪蛊虫之后,余若真才出杀招,一剑刺入法师的喉咙。

“若真!”周灵焰运起轻功,冲将上前,长枪横扫。

花拂衣挽长弓,一箭破风,射中法师拿刀的右手。

那倒霉法师右手中箭,被钉在礁石上,喉咙又被余若真一剑贯穿,按理说应该当场就死了。但他鲜血狂涌,却没有死,忽然双目变为赤红,满头长发飞扬,浑身肌肉鼓动,骤然化作了一只足有两十来丈长的肥大蚯蚓!

“那是什么?”周灵焰未曾见过妖怪,不敢冒进。

“蚯蚓妖化作人形,扮法师兴风作浪,大姐不可轻敌。”余若真持剑挡在周灵焰身前,护着她后退数步。

蚯蚓妖没有别的本领,只擅长遁地疾行,又极是耐打,纵喉咙受伤,不能再说人话,却活蹦乱跳的。但见它啸叫着甩脱穿体的箭矢,一头扎入礁石,让人寻不见踪迹,继而在地下左冲右突,引得大地震颤,礁石崩裂,趁机发动了数次暗算。

好在众人皆是高手,反应迅捷,没被妖物得手,反倒在躲闪之间默契地形成了合围之势。

蚯蚓妖着急,自口里吐出一颗碗口大的红珠。

红光闪烁,众人纷纷感到神魂颠倒、头晕目眩,修为较差些的匪贼当场就被定住了,修为最高的周廷兰也只能拔剑护着旁人,不让他们受伤,想攻击却也不行。

即在此时,天空中忽然射出一道闪电,直击蚯蚓妖的红珠。

红珠被这一击打碎,蚯蚓妖便欲遁地潜逃,怎奈花拂衣三箭连发,分射中其双目及心口,余若真冲将上前,一剑将其划成两段。

那陵光剑真乃兵利器,蚯蚓妖被砍后再不能恢复,两截肢体狂扭,不过片刻,便不再动弹,当场身死魂灭了。

众人定睛再看,方才那飞射而来的银光却不是闪电,而是一道银晃晃的有形之剑气,不沾半尘土,倏忽而来,倏忽而去,奔回了云雾之中。

“剑仙?!”

随着花拂衣一声惊呼,众人纷纷望向天空。

只见一人御剑凌风,玄冥剑气充盈周身,电芒般穿过层云,却如羽毛般飘然落地。

黑衣、披发、仗剑,束一条黑锦缎遮住双目,仍不掩秀丽容颜,其肤如凝脂、唇若涂丹。八尺身躯,一等一的威压,气质却离尘俗甚远,大袖鼓风,乌幽幽青丝随风飞扬,仿佛降世真仙。

云开雾散,风歇雨止,大地不再摇晃。

剑仙一人,如定海一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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