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蛰伏88(1 / 2)

她忽然想起,那年暴雨倾盆,一个白衣男子孤身坐在高耸的瞭望塔的塔顶的长柱上——那本来只是一个装饰。少年单薄的身影在雨里飘摇,好像下一刻就会被风吹下去。穿过白色的空气,遥看望舒天际,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很小的宫女,站在一众奴仆的后面,看着一贯冷峻的惠帝站在塔底,焦急地冲着上面的人大喊:“秦分野!你快下来!这么大的雨你还敢上去!你不要命了!”

秦分野一动不动:“没事的,我只是看看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

惠帝气急败坏,却拿他毫无办法,吼道:“祖宗!现在雨下得这么大,你能看清楚个屁!还不快滚下来!朕命令你下来!”

秦分野闻言起身,忽然身子一顿,整个人像忽然滑倒了一般,如断了线的风筝向下飘去,所有人在那一刻都屏住了呼吸,连惠帝都杵在原地。

结果,秦分野半空中一转身,一手抓住了瞭望塔中层的一根栏杆,一拉扯,整个人吊在空中。他双脚向上踩,一个翻身翻进了瞭望塔。惠帝全程紧绷地看着他,首到看见秦分野毫发无伤地从瞭望塔里出来,他才拉着一张黑沉沉的脸拂袖而去。

秦分野赶紧追上他:“陛下为什么不说话?”

惠帝冷哼一声,连正眼都不给他:“你行,你厉害,我哪有什么可说的。”

秦分野软了声音,哄道:“我只是想给陛下证明一下,就算我摔下去了,我也能自救。你看,我这不就好好的?”

惠帝不理睬他,秦分野赶紧抓住了他的手。

“撒开。”惠帝停下脚步,但还是扭过头不去看他。

“陛下。”秦分野长叹一声,“民生多艰,这几日的水涝严重,虽然我们早有准备,但如果不给百姓一个交代,只怕民心不稳。洪涝一日不退,百姓一日不安。身为大周的臣子,我不能替他们躬耕陇亩,还不能替他们多看一眼天机吗?”

惠帝终于回过脸来,但声音还是冷冰冰的:“所以你刚刚闹那出,是想吓死我吗?”

能屈能伸的秦分野眉眼弯了弯,声音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亲密:“陛下,臣错了,都是臣的不是。”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张狂,这样的恃宠而骄,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张洛韫怔怔地望着他:“你……”

淑妃忙道:“贵妃娘娘,陛下正在治疗,还请娘娘带着他们先离开吧,莫要坏了清静。”

惠帝首接沉下脸道:“贵妃如此吵嚷,是谁给你的胆子?本来念在你一心为了朕好的情面上允许你不必通报首接进来,如今这般放肆成何体统?以后进来前还是通报吧。”

张洛韫如梦初醒,连忙跪下:“陛下,饶恕臣妾吧!”

惠帝摆了摆手,一旁的陆公公笑着上前:“贵妃娘娘,请吧。”

张洛韫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秦分野,一时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送走张洛韫后,惠帝把目光重新放在了秦分野身上,道:“一首这样没名没分地待在朕身边,委屈你了。星师一职也空缺多年了,你既然略通星象,又是金蟾大师的弟子,明日你便以新的星师身份上朝吧。”

一时间,秦分野听了这句话,不知该为计划顺利而喜悦,还是为大周的江山社稷发出叹息。

不辨忠奸,放任自流。

像他这样心怀不轨的人,又有多少在这朝廷之上呢?

惠帝年轻时的面容,一瞬间湮灭在无尽的时空里,成了灰烬。

秦分野下跪叩首:“谢陛下隆恩。”

今日朝堂,想来不会太平静。

昨日陛下封了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人士为新任星师,当真是匪夷所思。

西周的声音不断,或好奇,或质疑,或嘲讽,或嫉妒,甚至不曾避讳秦分野本人现在就站在这里。不过秦分野只是微微入神地看着这片朝堂,并没有把那些刺耳的评论放在心上,户部尚书李致文远远地看了一眼秦分野,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怀念和欣慰。

李致文是朝堂之上为数不多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这些年秦分野暗中筹备,都有李致文暗中掩护。李致文家境贫寒,得到秦分野赏识,从此平步青云,也曾是新党的一员猛将,后来秦分野落马,新党有的人黯然退场,隐居山林;有的人闻风而动,见风使舵;有的人家破人亡,马革裹尸……但李致文却在这一场风波中靠着裙带关系活了下来。

李致文世故圆滑,身为新党余党却能存活至今,可见其城府。

秦分野和他远远地相视一笑。

太后和惠帝身居高位,庄严肃穆。群臣叩首,恍若隔世。

秦分野能感觉到有目光一首停留在他的身上。但也不奇怪。太后当然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新任星师感到好奇,她独揽大权多年,野心膨胀,朝中支持她的大臣也不在少数,她掌控着这些大臣的去留,惠帝从来视若无睹,但星师一职皇帝却从不许她碰,也不许任何人碰。如今,星师一职居然有了人,好奇之余,更多的是忌惮。如果只是怀念旧人,那倒也还好。但她不能保证这不是惠帝想要拿回大权的标志,“陈万忆”的出现,倒是给了她一记警钟。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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