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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低下头,去看雾岛羽香。
四周的夜色昏暗,让他一时无法判断少女的情况,唯独侦探额头上传来血腥气,让中原中也皱紧眉。
“抱歉,是我的错……我先送你去医院。”中原中也低声说道。
“不,去横滨警局。”
在案件上,某个大小姐永远有自己的想法。
“轻伤而已,血小板已经发挥了作用,以横滨警局的医务室水平足够处理。”
“中原中也,现在重要的是案子。”
雾岛羽香面不改色地说道,仗着周遭夜色昏暗,堂而皇之地转移助手先生的注意力。
少女叙述的条理清晰,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伤势的影响,
“横滨的【中转站】只是第一步,带我去见受害人小西砂路,我需要和她确认其他城市的……”
可惜,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中原中也打断了。
“这件事,国木田会负责。”
“还有NED(缉毒局)的行动——”雾岛羽香再次开口,企图让助手先生配合自己。
然后,她依旧只得到了早有预备的一句,
“屯田会负责接手。”
“那家伙再怎么说也是副局长,后续的扫尾能自己解决。”
接连的拒绝,让周遭的空气微妙地停滞了一秒。
“……中原中也。”
雾岛羽香抿了下嘴唇,在短暂的思考后,又一次张开嘴。
没关系。
无论如何,侦探小姐总有无数说服他人的理由。
但这一次,某个助手先生显然不打算给心上人机会。
红色的重力异能爬上雾岛羽香的身体,直接剥夺了少女接下来的声音。
在通知了警察来回收犯人尸体后,中原中也把人打横抱起,带去医院。
“没有商量的余地。”
“大小姐,这一次,你只能听我的。”
雾岛羽香:“……”
这下,某个心思全在案件上的侦探小姐终于发现了,她的助手先生好像不太对劲。
既然同伴态度坚决,一向不喜欢浪费力气的雾岛羽香干脆放弃了抗议,任由中原中也把她带到医院。
检查、住院、安排病房一气呵成。
这行云流水一样的流畅度,说不是提前安排好的,都是在侮辱侦探的智商。
雾岛羽香靠坐在病床的枕头上。
此刻,禁锢在她身上的重力已经褪去,但雾岛羽香依旧没有说话。
她安静地垂下眼睛,黯淡的红瞳映着病房明亮的光线,乍一眼看去,简直比漂亮的幼猫更乖巧可爱,充满了欺骗性。
可惜,在昏暗的树林里,雾岛羽香都没有成功误导自家助手,换到了灯火通明的医院后,自然彻底失去了‘大事化小’,重回案发现场的机会。
整个过程中,中原中同样没有说话。
在换回了往常的装扮后,中原中也一言不发地站着。
他低下头,一边翻看手里的病例,听着主治医生对雾岛羽香的诊断。
“……右脚踝脱臼,腹腔遭受过重击,肋骨完好,暂时可以排除内出血的可能,但还是需要做进一步的内视镜和CT检查。”
“轻微脑震荡,额头的创口需要缝针。”
“另外,这个失血量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立刻来医院?再晚一点,就不是输血能解决的了!”
拿着报告单的医生越说越气,就差拍桌子骂人了。
雾岛羽香眨了下眼睛,默默偏过头,一副‘我什么也没听见’的模样。
中原中也沉下了脸,下颚紧绷,浑身散发着让人心惊的气息。
但这并不妨碍重力使先生点头,认真地听完了医嘱,并逐一在家属文件上确认签字,送医生离开。
随着医生走远,室内唯一的说话声也尽数消失。
于是,病房彻底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点滴轻微的动静在室内回荡。
中原中也依旧一句话也没说。
他在帮忙检查了一下吊针的情况后,就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没有责怪,更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他只是坐在病床边,左腿抬起叠在右腿上,指尖搭在唇边,目光沉静地注视着雾岛羽香。
像极了大型的捕猎动物,静静地盯着猎物,思索该采取何种手段。
一股克制的、仿佛是压抑什么的空气,在病房内蔓延开来。
或许是难得的心虚。
又或者是知道身上的破绽尽数曝光,彻底失去了回去案发现场的机会。
在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的对峙静默后,雾岛羽香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终于有那么一次,少女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做出了此生最大的让步。
比如——
“我没说谎,确实是轻伤。”
某个大小姐勉为其难地解释道。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雾岛羽香明显察觉到周遭压抑的空气一滞,病房的气温似乎都下降了几度。
但这是不可能的。
为了保证病人休养,横滨医院个人病房的室内温度一直保持在27℃左右。
换而言之,刚才的变化应该是人体在失血过多后,循环系统对体温感知的自动调节。
雾岛羽香在心中理所当然地想道。
于是,她顶着自家助手愈发灼热的、如有实质的视线,继续说道,
“关节脱臼未见粉碎,头皮创口或者瘢痕长度累计在20.0cm以下,内脏完好没有内出血反应,至于轻微脑震荡——”
雾岛羽香停顿了一会儿,面不改色地下结论,
“你也听到了,它甚至够不上外伤性脑损伤的基础条件。”
“所以,从临床医学和法律鉴定的标准来说,这确实是轻伤,我没有说谎。”
某个侦探小姐理直气壮地振振有词,就差在脸上写道——
‘我又没说谎,你为什么要对我生气?’
‘拒绝助手冷暴力!’
突然就变成冷暴力一方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定定地看着雾岛羽香。
室内的灯光落在他的眼睛里,分明是同样明亮的钴蓝色,却莫名地让人联想到暴风前的海面,平静的水面下暗潮汹涌。
这放在从前,在听到自家侦探如此歪曲的辩解后,可靠的助手先生要么气得心梗,要么没好气地大声吐槽。
然而这一次,中原中也还是没有说话。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雾岛羽香,片刻后,中原中也突然按着帽子,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哈……”
中原中也轻笑一声,拖长了尾音。
伴随着衣服细碎的摩挲声,他从椅子上站起,走向了病床边,朝着雾岛羽香一点点靠近。
随着距离拉近,属于另一个人的身影与气息跟着覆盖而来。
雾岛羽香靠坐在枕头上,她下意识对中原中也仰起头,能够感受到对方伸手时,在空气中带起的一丝热度。
【……做什么?】
【总不会是太生气,准备揍她吧?】
雾岛羽香冷静地分析,在心中默默思索,被自家助手‘下克上’的可能性和应对方案。
中原中也对少女伸出手。
呼吸间,两人的距离一寸寸拉近。
就在重力使的指尖,即将触碰上雾岛羽香的脸颊时,他手的方向一偏,指腹几乎擦着雾岛羽香的唇瓣,落在了一旁纸巾盒上。
中原中也弯下腰,抽了一张干净的湿巾,按在了雾岛羽香的脸上。
湿巾被中原中也捏着,柔软的纹路拂过少女的眼角,将她眉间沾染的灰尘和血迹擦干净。
随后,中原中也又收起纸巾,替少女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
整个过程克制而体贴,一点也看不出要揍人的迹象。
一个立体的问号,在雾岛羽香的头顶缓缓冒出。
向来无所不能、窥探人心的侦探小姐,脸上难得浮现起茫然的神色,摸不清自家助手的想法。
不过很快,她知道了。
因为就在下一秒,雾岛羽香听到自家助手先生说道,
“你说得对,大侦探,你总是有这样那样的说辞和道理,不过现在,我也不想和你争论医学和法律上对‘轻伤’的定义。”
“毕竟,专业的判断,就该交给专业的医生,不是吗?”
雾岛羽香:“……”
听到这话,某个大小姐的眉心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