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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擅长识人,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不同的去处。

赵天华他们因此跟亓越阳分开。

亓越阳被单独带到村东边一户人家,远远的就能看出那家的气派。

路上,陶从笑着说:“小亓哥,你是听了小磊的话,才来的吧。”

亓越阳不动声色地应付着。

陶从和那个小磊很熟,自顾自地说着话,又被亓越阳套出来一些。

陶磊和亓越阳是同批矿工。

关系似乎还不错,亓越阳出手阔绰,所以陶磊经常缠着亓越阳,也跟陶从提过自己遇到一个“仗义的兄弟”。

人物有些多,亓越阳揉了揉眉头。

陶从说:“小亓哥,你不舒服?”

“是头还在疼不?”

他又叹气:“真是害人啊……我是说那场事故。”

“中毒以后,我现在都还时不时头晕眼花,”他踢飞路边的石头,“感觉力气都不如以前了。真是害人啊……”

陶从把亓越阳送到那家里。

招呼他们的是一个女人。那家的大儿媳。

亓越阳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被震了一下。

女人鼻子里塞着两个大黑塞子,也不知道怎么呼吸的。

鼻孔因此有些隐隐向上,看着很别扭。

陶从在背后低声跟他说:“这是我们这的习俗啦。”

大儿媳对亓越阳点点头,态度不冷不热:“你会糊墙?”

亓越阳不会。

陶从热情地说:“姐,他是我工友,什么都会!”

“人厉害着呢!”

“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来那么一个,”陶从说,“大娘绝对满意!”

大儿媳上上下下打量了亓越阳一下:“也是。”

“妈就喜欢好看的。”

她给了陶从一些钱,陶从笑眯眯的,又说了几句恭维话,赞扬这一家的阔绰之类的。

亓越阳看着这一幕,莫名有种钱货两讫的感觉。

他是那个货。

大儿媳领着亓越阳左拐右拐,安排了一个房间。

这家的宅子真的很大,竟然还分了前厅和后院。

虽然也混着土墙,但很有些深宅高院的风范,在这个村子里显得鹤立鸡群。

后院隐隐传来音乐声,混着男人低声的吟唱。

大儿媳说:“妈爱听佛音,每天都会放。”

“你自己先收拾一下吧,这段时间你就睡这里了。”

大儿媳还有事情,“晚上带你认认家里人。”

亓越阳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从包里掏出几张纸。

里头密密麻麻写着很多人的名字,他耐心地一一看下,发现陶磊的名字也在里头。

看上去,似乎是他经过调查和选择,才接近了陶磊。

他有在和陶磊套近乎,为了得知某个消息。

亓越阳又想到那把没有子弹、枪口崩坏的手枪。

也许这里头还有什么联系。

短暂的出神后,亓越阳撩起眼皮:“谁?”

屋外偷看的小脑袋咻一下缩回去。

亓越阳心一动。

他快步出去:“谁在外面?”

静悄悄的,外头没看见什么人。

亓越阳的目光落在院子里的几口大缸上。

脚步声好像在远去,躲在大缸里的人松了口气。

下一秒,木盖子被掀开。

她惊得跳起来,脑袋顶到对方下巴,他疼得嘶了一声。

但是目光沉沉的,落在身上仿佛都带着某种重量。

亓越阳轻轻说:“一岚,我就知道你也在这里。”

林一岚没出声。

亓越阳问:“记得我吗?”

没有反应。

又不记得了。

他无奈,先把人从大缸里捞出来:“我叫亓越阳。”

她疑惑地看着他,好像在问是哪几个字。

亓越阳就捡来根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写:“是亓,不是元。”

天色清朗,他们头碰头蹲在青灰石檐下,看着地上的几个字,一时无声。

亓越阳几乎要习惯每次都遇到重启清零的林一岚了,正琢磨着怎么让她像上次一样,恢复所有记忆时,忽然注意到她有些过于安静了。

就这么乖乖地蹲在那里,虽然很好奇,但也只是用清圆的眼瞅着他。

亓越阳轻声问:“你不能说话吗?”

她点点头,但是很快比划了几个手语,还有点骄傲似的。

好像在说,但是我会这个呀。

亓越阳觉得有点闷闷的疼,林一岚默默做了什么决定,拿走他手里的树枝,在地上写:“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亓越阳说:“我们之前见过的。”

顿了一下,“只是你忘了。”

林一岚眼巴巴地看着他,但是好像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谁。

她又写:“我得过病,记性不好,不是故意忘的。”

亓越阳问她是什么病,她说是高热,很危险的,差点就死了。

亓越阳就很爱怜地说:“一岚,在你生病前,我们好过。”

“还发过誓的,山无棱天地合之类的……”亓越阳试图回想一些泡沫剧的台词,“感情特别稳定。”

林一岚瞅着亓越阳。

林一岚在地上写:我是三岁生的病。

亓越阳:“……好的。”

林一岚以为他会尴尬一会,但没想到他一点感觉都没有,特别理直气壮的,好像是个不会羞的人。

亓越阳正想问问林一岚是这里的什么人,外头就有人来找她。

“小哑巴?”

“又躲哪里了?”

来人年岁不大,长得也是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被家里宠大的小少爷。

“怎么在这啊,”他终于找到林一岚,“小哑巴,我哥说你该去写字了。”

他又看到亓越阳:“你是谁?”

亓越阳说是来做工的。

他恍然:“哦,你是阿从介绍来的。”

又指着自己:“我是老二,叫我阿梓就成。”

阿梓瞄了两眼亓越阳的脸,似乎很满意,又说:“我大哥刚回来,你见过我大哥了吗?”

阿梓带着他们去前院找大哥。他大哥叫陶临,说是个教书的。

亓越阳想,一个桃林,一个桃子。

不知道这家老太太叫什么。

他随口问了,没什么心思的小少爷张口就答:“王桂华啊。”

他的嗓门太大,被大哥听到。

男人愠怒:“小梓,你怎么直呼母亲的名字!”

陶临穿着一身青白长衫,戴着眼镜,看上去带着读书人的书卷气,教训起人来也是严厉中透着温和。

“小心母亲听到,又因你生气,伤了身体……”

“知道啦哥,别啰嗦了。”

陶梓一努嘴:“喏,小哑巴给你带来了,你去对她啰嗦吧,反正她也回不了嘴。”笑嘻嘻的。

陶临头疼,对亓越阳说:“见笑了,我弟弟年纪小,不懂事。”

亓越阳说:“是挺可笑的。”

几人坐在桌边,大眼瞪小眼。

陶临和他媳妇坐左边,亓越阳和林一岚坐右边,陶梓单独占了一边。

剩下的位子,就留给了家里的老太太。

老太太到的时候,自带BGM。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外头没点灯。

乌漆嘛黑里传来低沉的吟唱,混着乒乒乓乓的杂音,听不清词句。

盖过了蚊子声和蝉鸣,让人脑子里只剩那佛音。

老太太是拖着留声机来的。她把留声机放在门口,自己进了屋。

王桂华长得比亓越阳想象得年轻,也体面。

穿得特别端庄,银白的发丝整整齐齐梳在脑上,每一寸皱纹都长得恰到好处,混出一张肃穆庄严的面容。

她一进屋,桌边的人都站了起来。

陶临低头问好:“母亲。”

王桂华落座了,敲了敲桌沿,大家才坐下。

陶临和他媳妇没什么表情,倒是陶梓暗暗翻了个白眼。

灯光晃晃的。

王桂华看到亓越阳,眯起眼打量。

亓越阳也看到了王桂华鼻子里,也戴着一对黑乎乎的鼻塞。

看得出她比儿媳戴得久,鼻孔已经完全上翻,乍一看跟猪鼻子没什么区别。

王桂华对亓越阳很满意,又开始指责大儿子:“你看看,小从找来的这个,才能叫人!”

“你之前找的那些都是什么东西?眼睛不是眼睛,嘴不是嘴的。”

陶临道歉,王桂华瞥过大儿媳:“怎么,我骂我儿子,你不满意?”

大儿媳说:“我没有,妈,你误会了。”

王桂华说:“得了,闭嘴。”

“嘴里有饭,就不要讲话,”她淡淡说,“教了你那么多遍,还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还不如人家小哑巴!”

陶梓说:“妈,小哑巴本来就不会讲话。”

“有的人会讲话,还不如没长嘴呢,”王桂华对大儿媳说,“幸亏你不是个哑巴,已经长成这个样子,要是个哑巴那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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