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更新100(1 / 2)

她原本以为来的会是杨氏,毕竟她今日那一口气憋得太狠了,怎么可能就此放过她,谁知道却是裴潇,她一直等到脚步声近了,才辨认出来。</p>

他沐浴着夜色星光和漫天飞雪,缓步而来,待走到她屋子外面,却迟疑了一会儿,方才敲了敲门:“楚姑娘……咳,姐姐,你睡了没有?”</p>

楚昭华打开门,她之前本来是打算去沐浴的,身上的衣服都宽了一半,姬慕云突然闯进来,她也只来得及潦草地穿上,就连衣襟都没系齐整。他单手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了一声:“我打扰你休息了。”</p>

“不,我还没休息。”楚昭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在不好意思什么,她又没衣衫不整。</p>

“我是想跟你说,母亲她今天有些失态了。平日里她并非如此。其实现在母亲看到你还会有些接受不了,但假以时日,她会接受的。若是今日母亲令你不开心了,我向你道歉。”</p>

裴潇说得很隐晦,当年他们的母亲肯定见过面,长乐长公主容貌出众,再加上常年身处高位与生俱来的傲慢,想必跟杨氏是很不愉快的。而杨氏现在看到她,自然也愉快不起来。更何况,自己的丈夫明显还偏帮她。杨氏看她不顺眼也是看很正常的。</p>

“那些事情,你知道多少?”</p>

裴潇摇摇头。</p>

“既然你不知道,我也知道得不算太清楚,你为何还要跟我道歉?”楚昭华摇摇头,“又不是你的错。”她怀疑裴潇从母胎带出来的身体缺陷是因为她母亲下了蛊,但事情已经过去太久,已经无法追究了,上一辈的恩怨,其实跟他们两人本来没有关系。</p>

如果非要追究,错在裴相,杨氏不管做了什么都是情有可原的。</p>

“我只听说你受过不少苦。”裴潇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摊在自己面前,她的虎口上有一道变淡了的疤痕,还有握剑形成的茧子,任何一个世勋贵女都不会在手上留下茧子的,就连他自己,也只有握笔才留下的茧。</p>

“你听说我受苦了,可是你又怎么知道,这种苦是被逼无奈,还是我心甘情愿。”楚昭华任他抓着自己的手腕,“如果我说,这是我愿意的呢?”</p>

“我、我以后,”裴潇看了她一眼,又忙低下头,“我会对你好的。将来若是有人对你不好,就告诉我,我一定会为你出气,哪怕……是姐夫,我也不会对他客气。”</p>

莫须有的女婿和姐夫已经在毫不知情的时候被裴家两父子在膝盖上射了无数箭。</p>

楚昭华勾起嘴角,笑开了:“好啊,以后我被人欺负,我就找你帮我欺负回去。”</p>

现在天色已晚,裴潇不便在清荷轩停留太久,便告辞了,言辞间还有点不舍。楚昭华送走了人,回身走向床边,撩起床幔,只见姬慕云正坐着,如玉般的脸颊被屋子里的热气熏得发红,眼睛却是闪闪发亮,要是不看他平坦的胸部和喉结,倒是位雌雄莫辨的美人。</p>

他慢慢地下了床,眼睛还在发亮:“你那个新跑出来的弟弟对你有邪念。不过将来我要是欺负你,看在你的份上,小舅子找我算账我也不会还手。”</p>

楚昭华面色泛红,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说裴潇对她有别的念头,还是他说的话,她尽力板起脸道:“时候不早了,你还想留在这里毁我的清誉吗?”</p>

姬慕云拿出被她撕下来的衣料:“你撕了我的衣服,还把我推倒在床上,到底是谁毁了谁的清誉?现在竟然还不承认,连一个名分都不肯给我,你真是好--”</p>

楚昭华一把捂住他的嘴:“够了!”</p>

“昭华,”他一把将她抱到了膝上,紧紧地固定住,“为什么避我如蛇蝎?我从前是对你不好过,现在你也可以对我不好,但就是不能不理我。”他的音调软绵绵的,拖着调子在她耳边说话,再加上他的艳丽容貌,还真让楚昭华产生了她欺负他的错觉。她拍了拍他的头,叹气:“真的很晚了,你是想要我被裴夫人抓住把柄吗?”</p>

现在西唐虽然风气开放,对男女之防没有这么严苛,可深夜在小姐香闺幽会这种事,绝对只会是丑闻。</p>

姬慕云松开手臂:“后日,来西面的番市,从前我们见面过的那家酒家。我请你喝酒。你答应了的话,我就走。”</p>

“我数到三,你若是再不走,后日我不会赴约,最多大家鱼死网破。一,二……”</p>

这二还没落地,姬慕云呼得从窗子下翻了出去,衣袂飘飘,很快就消失在大雪纷飞之中。楚昭华打开窗,看着了一会儿,又失笑着摇摇头,方才把窗子关上。她不知道恒罗教的那些人看到他们的教主飞檐走壁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会不会觉得自己跟错了人,被带到沟里去了。</p>

等她泡了澡回来,脸上身上被热气熏着白里透红,正想关窗休息,手指还没碰到窗棂,又停顿了住了,她敲了敲窗格,盯着窗下那两三片细小的梅花瓣,心里的怒意却在不断上升。梅花是裴府的侧院才有的,侧院靠墙,而清荷轩里是没有一棵梅树的。</p>

她回身,抽出挂在墙上的长剑,一剑便刺进屏风后更衣用的帘幔。只听铮得一声,剑身轻响,正擦着闯入者的身侧而过,她动作迅捷,再次刺出第二剑。</p>

“又是什么人惹到你了?”李毓动作也敏捷,旋身便从帘后出来,一把抓起墙上的剑鞘,对准她刺来的方向,用剑鞘包和住剑锋,“留下的黑锅却让我背。”</p>

楚昭华拧了一下剑柄,这把剑本来就是轻剑,剑刃极薄,就算是不会武的女子都能舞动,但对她来说,就不太趁手,现在剑鞘又把剑刃卡住了,要是用力扳动,长剑只会断在里面。她蹙眉道:“你又跑进来作甚?”</p>

“又?”李毓很快抓住了这个字眼,“除了我,莫非还有别人夜闯香闺?”</p>

楚昭华被噎住了,隔了半晌,忽得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你到底想怎么样?”那一晚之后,她在李毓面前就再抬不起头来,就算被他教训被他嘲讽,她都忍了下来,可凡事有个限度,要她永远退让那是不可能的。</p>

李毓被她抓住衣襟,也没挣扎,脸上还带着笑意,那股笑意落在楚昭华眼里更是刺眼得紧,今日他在太子的赏花宴上大出风头,还使阴招硬是在投壶上压她一头,现在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躲开守卫进了她的房间,简直比姬慕云还要可恶。</p>

“你不去陪什么萧姐姐、裴妹妹,还要来找我做什么?”</p>

听她这句话,李毓的笑意更深了,他不怕她拈酸吃醋,就怕她根本什么都没往心里去,正想要调侃她几句,忽然看见她眼里迸发出来的怒意,立刻收敛住笑容:“萧姐姐是没有的,可裴妹妹……不就站在我眼前吗?”</p>

楚昭华怒极反笑,一把推开他:“我可不是你的妹妹。”</p>

“你现在要认裴相爷为父亲了,我的母妃在出嫁前也曾是裴家的女儿,论起关系来,你可不就算是我的远房表妹吗?”李毓按住她的手腕,认认真真地同她说话,“难道,你现在认祖归宗,就打算贵则易交了?圣人说过,贵不可易交,贫贱之妻也不可--”</p>

楚昭华又气又恼,偏偏还说不过他那一套又一套的大道理:“够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贵易交了,还有什么贫贱之妻不下堂,你……”她说到一半就觉得不对了,这话说得好像他还成了她的贫贱之妻似的,只狠狠瞪着他。李毓望着她那双在烛火下无比璀璨的眼眸,温柔地笑了:“是啊,贫贱之妻不下堂。既然旧时之友不会易交了,相识于微的妻子自然也不会下堂。”</p>

楚昭华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冷静下来,她刚才之所以会生气,也是因为好不容易送走一个姬慕云,又迎来一个李毓,之前她住在行馆,别说是登门拜访了,就是连一个口信他都没捎过,一旦她进了裴家,他倒是亲自翻墙进来了,也不怕堂堂楚王被人当小贼抓住,他们一个一个都根本不顾她的处境,甚至都不想想她第一次进裴府,脚步能够立得多稳,想要拿住她错处的人又有多少?</p>

“你该说的若是说完了,慢走不送。”她慢慢地把刚才拉扯时有些滑落下来的中衣拉回肩头,又披上一件绛红色的外衫,她刚泡完澡,皮肤不似平日苍白,透着诱人的粉色,更增加丽色,就算是板着脸,也令人看着都心痒了。</p>

李毓叹了口气:“你现在有了个当皇帝的表弟,又有了个身份是裴家嫡子的弟弟,自然也不在意我这个旧时的师弟了。我母妃虽是姓裴,我却连裴家的正门都进不了。再说了,比容貌,我比不了姬慕云,就连你新收的徒弟都比我要青春年少,再过几年,你是不是还要嫌弃我颜色差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倒很平淡,可平淡中又带着一分哀怨,可是眼睛里闪烁的笑却泄露了他的心事,衬着眼角那颗泪痣,显得那样温柔多情。</p>

楚昭华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只觉得莫名其妙,听到第二句的时候还起了几分恻隐,待听到第三句又觉得哭笑不得,便自然而然地笑了:“你真想从裴家的正门走进来?”裴相跟她说过觉得他野心太大不喜欢他,也不希望她跟李毓走得近,可见裴相是不会欢迎李毓到裴家作客的。</p>

“我若说想,你明日就会让我上门拜访?”</p>

“我爹说……希望我跟你远着些,不要走得太近。”</p>

李毓得到这个答案也不意外,裴相不喜欢他的原因很多,不全是因为他的志在皇位,而是怕他把裴家拖进争权夺位的争斗中,毕竟他的母族就是裴家,一旦他们走动频繁一些,就会被有心人误解。裴珩深谋远虑,他宁可不要什么从龙之功,只想要当个忠君的直臣,谁是天下的君主,他就当谁的忠臣。老奸巨猾得让人挑不出毛病,将来不管是谁登基,都是说出裴相的不好。</p>

他伸臂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她之前所说的一个“又”字,不是口误,恐怕除了他以外,还有人来过了,敢在长安城里肆意来去的除了姬慕云还会有谁?他伸手挽起她的乌发,轻声道:“你不来对我负责,就换我来对你负责,如何?我可是很认真的,不要用玩笑话敷衍我。”</p>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楚昭华将额头抵在他的肩窝:“我爹说了,你野心太大,不是良人,将来……”还没等她把话编排完,李毓便直接吻住了她的唇,把她剩下想说但还没说出口的话语封死在唇边,裴相说什么他一点都不想知道,而楚昭华,是他想要的。</p>

她顺从地抱住了他的腰,虽然还没到不管生死非要跟他在一起的地步,至少眼下,她心里是有他的,谁能看到十年之后的光景,谁又知道经年之后会是什么模样,及时行乐,只看眼前便是足矣。她温顺软化的态度更加令他心里有如火烧,他把她刚披上的绛红暗色牡丹的外衫挥落在地,原本就系得不太紧的中衣前襟微敞,露出了底下剔透的肌肤。</p>

李毓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底下被褥垫了好几层,似乎生怕她躺着也会磕碰到。楚昭华忽然按住了他正放在中衣下面的手,笑得很狡猾:“你说,我爹知道你半夜溜进来找我会不会高兴,会不会觉得你居心不良,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用来纾解的女人?”</p>

李毓一怔,随即低沉地笑了一声:“那你觉得,我把你当成什么了?”</p>

他们谁都不肯先说那句话,不肯先低头去当那个让对方安心的人,虽然彼此心知肚明,但就怕说出口了,自己先落了下风。</p>

楚昭华看了他一眼,那眼波如勾,便是把人的魂魄都要勾去了。她笑道:“我就是不知道啊,你要解释给我听?”</p>

李毓坐起身,从袖袋中取出那块玉牌,他拿回去后又用红线重新穿了,现在又挂回她的颈上:“这回可不要再弄掉了。”那块玉重新贴着皮肤,温温的,熨帖着她的胸口,楚昭华又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衫,言笑晏晏:“玉也送了,人也见了,你还不走?”</p>

“等你睡下了再走。”李毓扶着她的手臂,让她侧躺下来,自己也对着她侧卧着。两人面对面看着,还是楚昭华先忍不住笑了,笑得让他忍不住又在她嘴角亲了亲。他一把把她按在胸前,她靠在他的胸前,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他胸腔微微震动:“快睡。”</p>

楚昭华闭上眼,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又睁开眼,凑在他耳边轻声叫道:“毓郎……”这一声叫得绵长温软,叫得他原本尽力平息下来的那股心火又窜了起来,他把人抱得更紧,恨不得跟她融到一起,长到一块儿去。</p>

楚昭华很少会起得晚,从前在崇玄有早课,早课之前还要打坐调息,十年下来自然养成习惯了。她起身的时候,李毓已经走了,她伸手一摸,他躺过的那块地方还有些褶皱,却没有了余温。</p>

等她梳妆好,出院子时,连杨氏都还没起。她沿着回廊一路走去,中途会遇到一些裴府的下人,见到她,也只是行礼问安,还告诉她裴相已经在书房了。书房是在前院,一般后宅的女眷都是不能去的,而她这一路,竟是被人请着过去了。</p>

裴相正在书房练字,他这几十年从政,每日都要先练字,再用早饭。练字可以平心静气,楚昭华从前也喜欢练字,虽然开始是因为总是被师父罚抄经书,罚得多了,开始意识到抄经也是能安抚躁动的情绪的。</p>

裴相见她来了,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你倒是起得早,你几位叔叔家的女儿都不会这么早起。”楚昭华走到裴相身边,看着他在宣纸上写的字体,银钩铁划,每一笔都风骨硬朗,却并不拘泥于名家字体,疏放隽永。</p>

“昭华想不想每日都跟爹一起练字?”裴相见她一直盯着他写的字看,这种感觉倒有点古怪和新奇,杨氏是被杨老太太带大的,老人家想法古板,觉得女子读书识字都要不得,无才便是最好的,杨氏也就识不了太多字。他和杨氏只有一个儿子,裴潇自是从小开蒙,请先生教导,虽然父子之间感情不错,却不是时时陪伴。</p>

楚昭华点点头:“爹若是想看我写字,我便露一手给爹爹看。”她拿起搁在笔搁上的狼毫,沾了墨,略一思索便在纸上行如流水般地写了起来。她的字极好,在女子中更是挑不出几个能比她更加出众的,更不用说那一笔一划的力道风骨连不少男子都写不出来,她读过不少书,可现下默的却是一篇弟子规,裴相爷是当年的探花郎,官拜龙图阁大学士,才学自然是没得说的,就她读过的那点书根本就不够看,还不如老老实实默一篇最简单的弟子规。</p>

裴珩拿起宣纸,看得眉开眼笑:“你若是男儿,爹一定要好好推举你去朝中为官。”他的女儿聪明又知进退,强韧却又狡猾,比他的嫡子更像他。裴潇因为从母胎里带出的身体缺陷,从小就被杨氏如珠如宝一般宠着,怕他走路会摔,怕他读书伤神,几乎都要把他养废了。</p>

就算跛足又如何,不光西唐,甚至在前朝历史上,多少有缺陷的能人志士还能创下大事业,前朝还有位独臂的大将军,就算只有一条手臂,照样上战场杀得敌人溃败。</p>

慈母多败儿,偏偏杨氏还说不得,他要说一句,杨氏就有数不清的理由,连裴潇小时候有些哮喘的事情都要拉出来说。</p>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几日正是裴相沐休,就想趁机多跟女儿说说话。</p> 他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用完早饭,父女俩又练了一会儿字,就听管家来通报:“相爷,楚王殿下今日到访,说是想求见郡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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