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1 / 2)

八月下旬的鸟海山隐约已有秋的气息。山风吹过林间时飕飕作响,妄图吹动草木保留至夏末的绿意。

泽北在盛夏来这里跑步时,山野间的风尚且柔和,今天却吹得他连打两个喷嚏。

就在刚才,他来回跑完了九百级石阶。

原本只要步行上山就可以,谁知走到半路他比流川枫走快了十几级台阶,那小子立即加快速度追上来。泽北在这里不知练过多少次上下台阶跑,哪里能忍受在主场被别人领先,霎时提速奔跑,结果他快人家也快,两个人就这样一路跑到神殿。由于几乎是同一时间跨上最后一阶,他们没有多加思考就进行了第二轮比赛,如此又是同时到达鸟居,不得不进行了第三次赛跑。

整整九百级台阶,跑得大汗淋漓,最关键的是仍然没能分出胜负。

泽北那件湿透的T恤贴在背上,被风一吹冰凉又粘稠。

他先在手水舍清洗了双手,随后才参拜还愿。山中静寂,延绵不绝的秋田杉在风中发出柔和的沙沙声。

他深深呼吸,回忆了在石田纪念体育馆中那场永生难忘的比赛后,合起双掌,闭眼鞠躬。

感谢神明赐予我的一切。

几声鸟鸣穿越树林,继而消散在杉木恬淡的香气里。

泽北呼出一口气,情绪复杂地望了会注连绳后,最终没有许下第二个愿望。

他往后看去,流川正蹲在放生池前观察那只永远在水中悠闲来去的龟。他的T恤也还湿乎乎的,袖子卷到肩头,原先掖着的下摆因为下蹲扯出一截,又随着站起的动作堆皱在腰身,显得他愈发瘦了。

“好了吗?”他问。

“好了。”泽北说。

他们一起往山下走去,这回倒是默契地保持了步伐一致。

泽北在心里预想要是流川问他许过什么愿望要怎样回答,或许是没好气地说想要一个可爱的交往对象之类的,也可能学着他的模样不搭理人,不过流川没有问。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步行去坐电车,途中经过一家便利店,两人都想买运动饮料。

陈列架上摆放的还是奥运会期间印有体育明星肖像的饮料罐,店主问想要哪款,他们异口同声答了“乔丹”。

泽北伸手示意要两罐饮料,在他付钱时,流川用公共电话打给家里说明今天来秋田的事。

跟他对话的应该是他的母亲,站在旁边的泽北能听到一点点从话筒里漏出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温柔。

感觉性格不太像呢。他想。

对方在问跟流川一起出行的人,他看泽北一眼后报出他的名字,然后泽北听到了一段差点让他笑出声的对话。

他听见流川的母亲问,不会是那个登上过杂志封面的泽北荣治,还说家里有他的海报,是不是同一个人。

泽北及时把笑声换成咳嗽。等流川挂断电话后,他问:“你家里有我的海报?所以你也喜欢我吗?”

话一出口他觉得措辞不太恰当,想要改口似乎又没什么必要——谁都知道这个“喜欢”是球迷的意思。

流川侧过头用极不友善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做梦吧。”

很好,谁都知道他会这样回答。

泽北好脾气地递给他一罐饮料。便利店距离电车站不远,通往市区的电车却迟迟不到。

他们站在路口等待,手中一样的饮料罐上挂满水珠,滴落在地又很快蒸发。

良久,电车姗姗而来。他们坐车来到泽北的学校,被门卫告知今天没有社团活动,也就是说,没有值班老师能去打开活动室的门。

整栋教学大楼也在放暑假,只有风向标在孤寂地旋转着。门卫锁上值班室的门回去吃午饭,留下他们面对栅栏那侧空空荡荡的校区不知所措。

“我知道一个街头篮球场。”泽北说,“可以去那边。”

流川枫没有说话。

他抱着装有篮球的背包跟在泽北身后,本就没什么情绪的脸苍白得可怕,不晓得是因为这蒸腾的暑气,还是并不顺畅的路途让他的心情糟糕透顶。

从学校到街头篮球场又是一段曲折的旅程。

沉闷的云,棉絮般的山峰轮廓,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水田。秋田县的稻田艺术已进入观赏期,沿途有各种奇异的稻田图案,放在平时或许是有趣的风景,今天却有种不合时宜的突兀。

他们不再说话了。

街头篮球场靠近一所公立小学,球场上一群小学生正在进行全场五对五比赛,有替补也有裁判,打得有模有样。

“等一等吧。”泽北说,“总不能跟小孩子抢场地。”

流川枫仍旧沉默着。

他攥住背包的抽绳带,拉开又系上,反复几次后将抽绳系紧。失去这一点摩擦的声响,他简直安静得不像个真人。

临近中午,天气越来越热。小学生们玩得起劲,有人犯规,被推倒的那个坐在场上哭泣。

泽北想过去看看那孩子有没有受伤,正要起身时,肩头压过来一点重意。

他不用看都知道是流川枫睡着了。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发觉这家伙除了打篮球就是睡觉,英语会话课上那副睡眼朦胧的模样已经是难得的清醒状态。

沉睡中的流川不会在意他是坐在石阶上还是悬崖边。在泽北肩头靠了一会后,他慢慢往下滑去,而泽北适时曲起双腿,在制止他滑向地面时提供了靠枕。

球场上那个孩子已擦干眼泪站起身,倔强地要求重新上场。

泽北饶有兴趣地看他们比赛,一边伸出双手,替躺在他腿上的那个人遮挡午间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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