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下17(2 / 2)

“对方是容易生气的人吗?”

“应该不是。”泽北闷声道,“但也不是能容忍被戏耍的类型。”

“如果他对荣治做了同样的事,你会是什么反应?”

泽北仔细思考一会后宣告放弃,首先他想象不出谎称感冒的流川,其次以那家伙的睡眠习惯也不可能到十点半还不睡觉。

“无法想象。”他揉了揉额头,“再说每个人性格不同,不能这样比较吧。”

阿哲在电话那头爽朗大笑:“能认识到错误就说明情况还不坏,实在在意的话,找个认为合适的方式表达歉意吧——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他们算是朋友吗?上周的某个雨夜泽北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当时得出的答案是否定,可是现在他动摇了。

他期望答案是肯定的。在远渡重洋之前,得到一种家人和队友以外、尚且处于生疏的新鲜与熟稔的亲密之间的情感,从而模糊相隔万里的距离,因为承载这种情感的人在奔过来,冲着他所在的方向,用最快的速度和最无畏的勇气。他暂时无法对这情感给出明确定义,但是,有确实存在就可以,如同橘子罐头,碰一下是冰凉的,需要的时候稍稍掀起开口,温甜的糖水气味就蓦地喷涌出来。

他被这种想法鼓动着,得到的方向是主动及坦诚。不然的话,那个恶劣的谎言会像故意四坏球,多年后即使褪色仍然耿耿于怀。

于是泽北决定在二十七日的晚上争取一个机会,或许是上课前,或许是课程结束后,也可能是在上课间隙给他传纸条。

令他懊恼的是,在当晚的课堂上,流川枫全程睡觉。

他再度迟到,跟梦游似的走进教室,坐下来没多久就打瞌睡。由于泽北一直在观察他,当流川又睡得昏天暗地时,他适时伸出手,灵敏地托住他靠过来的头,随即缓慢下移,让他侧躺在自己腿上,然后拿出手帕垫在他的左侧脸颊底下。

上次在球场边的经验使得他做得无比熟练,仿佛这是第一百次。会话课老师在播放电影片段,而泽北再一次伸出手挡在流川的眼睛上方,以免播放结束后突然亮起的日光灯刺破睡梦。

也许受台风影响,今天上课的人比哪一次都要少,最后排只有他们两个。找不到谈笑对象的山本或山田四处张望,发觉后排有人躺着想探过来一看究竟,又在泽北的眼神中识相闭嘴转身。

对话示范,语法讲解,分组练习,课间休息十分钟,接着是第二堂课。有时泽北真心很佩服流川是如何做到上课立即入睡和下课准时醒来。他旁若无人地打了个哈欠,挪回快伸到旁边课桌底下的腿,嘟哝了句“真不舒服”。

拜托,被你枕了两堂课的人都没说什么吧。

他抽出垫在脸颊底下的手帕,看看手帕再看看泽北,说了句“不好意思”后交还给他,随后拿起背包准备回去。

泽北刚想跟上,会话课老师却喊出他的名字,问他的课程是不是到明天结束,想耽误他几分钟时间填写一下教学反馈。

“这是纪念品,请挑选一件吧。”在他填写问卷时,老师递过一沓新的会话卡片。他随手拿了一本,最上面那张就是跟流川第一次分组练习时念过的对话。

——你喜欢这本书吗?

——喜欢。

——书里写了什么?

——爱给了我轻盈的翅膀,石墙无法阻挡爱情。

——真是优美的语句。

会话课老师说着模糊不清的话。泽北丢下笔跑到窗口,一把将窗户推开。

“喂!”他冲楼下喊,“喂!流川枫!”

人行道上有个身影站住,拿下一边耳机后朝他的方向抬头。

“有事?”他问。

“我后天就要去美国了,”泽北说,“早班飞机。”

流川保持着抬头的姿势,过长的额发挡着那双似乎还没醒来的眼睛,许久后才说:“哦,好。”

“所以,明天一起吃晚饭吧。”泽北想了想又说,“我请客。”

有那么几秒钟他觉得会被拒绝,好在没有。

行进中的台风影响到这条街区的天气,夜云汹涌,行人神色匆忙,连路灯的光都要被吹散。隔着这样远的距离,泽北像第一次看清他的长相一样,发觉他有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和足以匹配这双眼睛的一切。

因夜风而摇晃的路灯铺下如梦似幻的光线,这浮动的光却只照亮一个人。

在那个瞬间,泽北意识到电视剧没有骗人。世上真的存在好看到不真实的画面,犹如因虔诚祈祷而偶然到访,能看见一回就是幸运。

他怀疑这副情景是想象出来的,但是被他注视着的人开口了。

“好吧。”流川说,“几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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