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下17(1 / 2)

泽北荣治简直是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去请的假。

首先他没有发烧,健康状况毫无异常,但当流川枫将手覆在他额头上,很认真地建议他去请假的时候,他就那样收拾好书本站起来了。

刚通电的大楼闷热得惊人,户外也没有好多少。他走在路上,浑身莫名其妙地发热,脸上烫得像在白日的沙漠跑完十公里。

泽北低着头往前走,走出好长一段路才发觉走错方向。

他的额头沁出一层又一层薄汗,周围明明人群喧闹,耳边却只能听见那声用谎言骗来的“对不起”。

他向来不擅长说谎,尤其是面对面的时候,会下意识做出各种很容易被看穿的小动作。他也不是有意戏弄流川,跟高中的队友在一起时,大家经常会开无伤大雅的玩笑,比如训练时谎称堂本教练数错圈让他买冷饮补偿多出来的训练量,或是冲过去一把抱住美纪男然后假装被他弹开滚在地上。

他没想到一句戏言会变成连篇谎话,继而换来对方的道歉和关心——那应该算是关心吧?除去家人,从没有人用这种亲昵的方式给他测量体温,在升上高中后,甚至连母亲也用一支新的体温计取代她的手心,理由是工具往往会更准确。

泽北想,体温计大约测不出他现在因愧疚不安而灼烧出的热度。

他感觉自己在欺负后辈,极其可耻,无比恶劣。

这种感觉在回到酒店时达到他所以为的顶峰。前台小姐喊住他,递给他一个便利店袋子,说是有客人送来给他的。

“抱歉,昨天没有见到您,没能及时交到您手中。”

泽北打开袋子,看到两个橘子罐头和一张便笺。

他盯着这个名字,询问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得到的答案是昨天晚上八点五十分左右。

橘子罐头就是一般感冒时会吃的那种,送来的时间是昨晚会话课下课后,加上那句突如其来的“你是不是生病了”,这一整件事成为了前阶段谜题,而担任侦探的泽北荣治早已晕头转向。

他提着线索之一的橘子罐头来到篮球馆,开始今天的例行训练。

除他之外鲜少有人使用的场地可谓空空荡荡,除去篮筐就只有一个鞋架,连篮球都是他带来的。

在这种空旷的场地,那两个鲜橘色的罐头就尤为显眼。

又一次中投没进后,篮球滚落在地,而他走到另一个方向,蹲下来观察他的橘子罐头。

泽北用手指拨动其中一个,罐头在光滑的地板上滚来滚去,里边的糖水和水果发出饱满的碰撞声。

“是谁告诉你一天没来上课就是感冒了啊……”罐头再一次滚过来时,他用手按住,然后将它放回拎袋。

泽北的训练到九点五十分就结束了,其一是手感莫名地糟,其二则是为了看晚上十点钟的篮球特辑节目。

酒店只有放像机,因此他早早拜托家里帮忙录像,谁知打开电视一看,临近十点还在播棒球节目。今年的夏季甲子园出现了颇有争议的一场比赛,高知县代表明德义塾面对超级王牌松井秀喜采取了连续五次四坏球保送战术,致使备受关注和期待的松井选手未挥一棒即遗憾败北。

嘉宾义愤填膺地指责这种行为,认为这就是故意四坏球。他用了“毫无体育精神”“会被记住许多年”之类的激烈字眼,泽北则一边看一边打开了橘子罐头。

他从来不在晚上吃甜食,不过今天不一样。

橘子罐头在味觉正常时甜到发腻,但泽北说服自己他就是在感冒。他大口大口吃着糖分超标的橘瓣,黏在勺子上的糖水要落不落,牵出一丝黏糊糊的甜润。

吃到第二罐时,他才看到电视屏幕上的消息提示,篮球特辑要往后推延四十分钟。

泽北忽然就没什么心思看了。

虽说迟到不等于不到,可最起码在今天,他不想再接触任何与“失约”有关的事物。

仔细想想,他跟流川之间就总是在失约。别扭的一对一邀请,下雨天隔着一座场馆的等待,在睡眠中度过的秋田之行,等到深夜的街头篮球场,然后就是因误会而送来的橘子罐头。

他舀起一瓣橘子,并在咀嚼时想到很多事情。

他觉得流川枫并不像看上去那样不好相处。他的心思其实相当简单,想赢就去争取,困倦就闭眼睡觉,受到照顾就礼貌道谢,被攻击就还以颜色——当然,做错事也会道歉。

泽北从几卷录像认识流川,用一场比赛了解和欣赏流川,再通过十天时间发现流川是个单纯且真挚、值得他去深交的人。

当泽北认识到这一点时,距离他去美国还有三天,英语会话课只剩下两个晚上。

他捧着个水果罐头坐在电视机前,凌晨的体育频道在播奥运会赛事集锦,而他如何都睡不着,呼吸和吞咽似乎都被糖水橘子给黏住了。

八月二十七日,周四,天空雨云密布。

家里一早给泽北打了电话,跟他确认二十九日的航班以及要送到机场的行李。

他心里想着别的事,许久才应一声,父亲敏锐地捉住他的反常,问发生什么事情。

泽北略去对象和具体事宜,只说对一个朋友讲了谎话,让对方产生了误会。

“感觉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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