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呼唤38(2 / 2)

前半生承蒙你收留,多谢不离不弃之恩,我本不祥,对给你和你家带来的困扰,深感不安和愧疚,至于后半生,我再也不会叨扰,恩爱情怨,还是舍离遗憾,我们互不相欠。

如有一点点情分,请抚育好无辜的姊妹俩。我不知什么是好母亲,我只能教我会的,给她们我所有的。我已自断尘缘,名下的房舍、田产、店铺,无一例外,皆是姊妹二人嫁资。

鸿儿性烈,锋芒毕现,行事豪爽,银钱帛器实该多两分给她,愿她自持家业,修德养性,顺遂无恙。颖儿自幼托养,风家劳苦居多,钱帛合当寄两分致谢,她自幼多病,文静习巧,经籍书册医簿等,属她无错。

另,温泉宫侧迎风馆,宜舍为寺,为二女祈福,百年之后,辟作陵园,也算遂母女同心之愿。

七年缘断,从此殊途,折断杨柳,亦是无言。唯愿侯君征途畅顺,子嗣兴旺,宏图大展,福寿绵远。

太昌二年榴月中州何道千手书

一路向东,驰骋约莫一个时辰,差不多丑时,确定他们追不上来,也不知往哪追来后,我放下心来。

前面是崤函山,暂时歇脚后天亮可以入关,至于以后隐居还是遨游,跟他们就没有关系了。

我寻了处桥洞,牵着赤雪从坡上下来,它也不挑,乖巧地钻到桥洞内,默默地开始睡觉。

司马子如,任你奸猾如狐,但还是低估了赤雪的脚程。它太能跑了,白天被你故意使唤,载了一车人,晚上稍作休息就跑夜路,依然能把你们甩的老远。

不过多谢你的特别招呼,不然也不容易过关东出。

我卧在羊皮上,枕着青石块,阖目休息起来。

不知多久,头上滚过一通咚咚重重,而不消一会儿,他们又重重咚咚地折回来。马汗在南风中熏蒸,暑气,汗气,激地人脾气也火爆起来——

“何道千——”

“何道千——”

我起身坐好,凝神仔细一听,那人喊喊听听,见这边没有回应,马嘶远去,已经转去远方呼唤。

“何道千——”

这是我平生被喊得最多的时候。

我不知他为什么执意唤来唤去,好像呼唤着,别人就一定会有回应一样。

司马子如就算接不到人,他们也已经出了长安,跟你和贺拔岳没了任何关系。

高欢侯景再不满意,也没办法跟一个削发为尼的人纠缠。

也许他喊累了,也意识到了这点,他拨马在函谷关外又转了一圈,忿忿高声喝道:

“何道千,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就算进了函谷关,我的话你也听得见,如果你真不祥的话,谁喊你谁就被祸害遭殃的话,我喊了你那么多声,现在等着厄运降临呢!”

“何道千,你不敢搭声,你就是一个胆小鬼!明明不想回晋阳,明明不想做花瓶,却一点不敢拒绝,明明不喜欢,却委屈了七年,明明想要自由,但从不大胆追求,明明自己很可怜,还天真地可怜别人,

你以为你付出一切,你女儿会感激你吗?侯景会感激你吗?蔡佑会感激你不杀之恩吗?宋子仙会感激你仗义解围吗?呸!都不会!除了感动你自己!”

句句激将,我懒得搭话,捂住了双耳。上面的他,似乎情绪十分激动,一直呵斥个不停:

“你自以为自己很聪明,能够解决很多问题,才不是呢!你空读诗书,枉为先生,怕搞不定侯景,怕让高欢麻烦,怕教不好女儿,

你还怕我占你便宜,尔朱将军白教了你骑术,你骑射技术再娴熟,那也是闺阁之中打转,也是一个懦弱的胆小鬼!”

“你以为凭着一张脸,所有人都该哄着你、围你转、舍不得你是吗?才不是!知道你不祥,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除非傻子,才会痴痴地念念不忘。

我才不会挽留你,我听到你身上的铃音就烦,我会把你忘得干干净净,这辈子都不会记你一丁点好!”

……

约莫一刻多,远处渐渐没了他的声音,只有马来回不耐烦地嘶鸣。

再后来,马的嘶鸣也哑起来。只有新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发声:

“义父,可追上你啦,找到丢的东西没!”

……

“你怎么不理我,不是说十万火急,必须回潼关吗?”

……

“你跑来函谷关干嘛,快天明了还不进去。”

……

“义父,义父,你没事吧?”

“没事,”良久,那人方才喃喃答道,“就是刚才心慌,我散心着呢。”

“哦,那你找到丢的东西没?我脚有伤,不能下地帮着你找。”

“没,她不是东西。”

“那重要吗,一会儿我们进关,让他们一起找行不?”

“不必,我心更空更慌了,这样也好。”

“嘿嘿,义父,你真会说笑,哪有散心更不开心还说好的!”

“好笑吗?”

“好笑啊。”

……

哪还能眠,等他们走远后,天光也几乎大亮,我起身出来,准备在河边洗下脸,在平静的水面上,看到了自己红肿不已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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