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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卓如果做得到,一定会笑出声来,但他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了。他能听到血液的气泡在喉咙中爆裂的声音。他从没喜欢过艾阿蒙,实际上,他非常轻视这个人;但必须有人知道这件事。他的目光挪动着,在手边不远处找到那张来自坦其克的纸条,也许这张纸条会被遗忘在这里,但如果他用手抓住它,它就不会被忽略掉——它绝对不能被忽略掉。培卓觉得自己的手仿佛是在地面上缓慢地蠕动着,碰到了那张纸条,他努力要攫住它,却只是将它向旁边推去。培卓的视野变得模糊了,他强迫自己看清楚,他必须……雾气变得更浓了。培卓告诫自己,并没有雾。雾继续变得浓重。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隐藏着一个敌人,像兰德一样危险,比兰德更危险。那个讯息。什么?什么讯息?应该是跨上战马、抽出长剑的时刻,应该是最后战斗的时刻。光明啊,无论是胜利还是死亡,他来了!培卓想要吼叫。

艾阿蒙在埃布尔玳的袍子上擦净剑刃,才忽然发现这头老狼还在喘息,发出沙哑、模糊的声音。他扭曲着面孔弯下腰,想给培卓做一个了结,却被一只瘦削、细长的手抓住了手臂。

“现在你要成为最高领袖指挥官了吗,吾子?”拉丹姆那张憔悴的面孔完全是一副殉教者的模样,但他的黑眼睛里燃烧着猛烈的火焰。即使不知道他身份的人看见这双眼睛也会惊惶失措。“如果我证明你杀死了暗杀培卓·南奥的刺客,你很可能会成为最高领袖指挥官。但如果我看见你同样切开了培卓的喉咙,情况就不一样了。”

艾阿蒙朝他龇了一下牙齿当作是微笑,然后站直了身子。拉丹姆喜爱事实——真是个奇怪的喜好,拉丹姆可以将事实扭曲成各种模样,或者把它吊起来活活剥皮,任凭它尖叫,但据艾阿蒙所知,拉丹姆从没有说过谎。艾阿蒙看了一眼培卓失去焦距的眼睛,还有聚集在他身下的鲜血,感到很满意。这个老人的生命正在流逝。

“很可能,拉丹姆?”

至高裁判者的目光燃烧得更加炽烈,他向后退去,从培卓的血泊中移开雪白的长袍,即使艾阿蒙是指挥官,也不该用这么随便的口气跟他说话。“我说很可能,吾子,你不愿意承认必须将女巫摩格丝交给圣光之手,这点让我觉得很奇怪。除非你保证——”

“摩格丝还有用处。”打断拉丹姆的话让艾阿蒙感到很是愉快,他不喜欢这些自称为圣光之手的裁判者,他们只把没有武装、被锁链捆住的人当作敌人,而且他们还将自己和其他圣光之子区别开来,自成一统。拉丹姆的衣服上只绘着代表裁判者的猩红色牧人钩杖,没有艾阿蒙战袍上代表圣光之子的金色太阳图案。更恶劣的是,他们认为那些用刑架和热铁进行的工作是圣光之子唯一真正的工作。有谁会喜欢这样的人?“摩格丝会把安多送给我们,在我们得到安多之前,你不能处置她。而在那个先知的暴徒们受到镇压之前,我们还无法得到安多。”必须先处置那名先知,他在各处鼓吹转生真龙已经到来,他的暴徒烧毁了许多村庄,只因那些村庄没有及时向兰德宣誓效忠。现在培卓的胸膛已经看不到有起伏了。“除非你想在得到安多的同时丢掉阿玛迪西亚?我要吊死兰德,将白塔夷为平地,拉丹姆,我不会对你俯首帖耳,看着你把这一切都搞砸。”

拉丹姆没有退却,他并不胆小;至少在这座有几百名裁判者,而且大多数圣光之子都对他们毕恭毕敬的城堡里,他不会胆小。他并不在意艾阿蒙手中的剑,那张殉教者的面孔上出现了哀伤的神情,他的汗水看上去就像是遗憾的泪水。“既然是这样,既然坎维指挥官相信法律必须得到遵守,恐怕——”

“恐怕坎维会赞成我的,拉丹姆。”拂晓时坎维已经向艾阿蒙表明态度,那时候艾阿蒙率领半个军团进入城堡,坎维不是傻瓜。“问题并不在于我是否会在今天日落时成为最高领袖指挥官,而是应该由谁来引领圣光之手寻求事实。”

拉丹姆并不胆小,而且他比坎维更聪明一些,他既没有退缩,也没有质问艾阿蒙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明白。”过了一会儿,他用温和的语气说道,“你是要将法律完全玩弄于股掌之间吗,吾子?”

艾阿蒙几乎笑了起来。“你可以探察摩格丝,但还不能审讯她。等我利用过她之后,她就是你的了。”这也许需要一点时间,找到一个懂事的人坐上狮子王座绝对不会是一夜之间的事情,这个人必须要像这里的埃尔隆国王一样,能够认清自己与圣光之子之间的关系。

也许拉丹姆明白,也许他不明白,但他刚刚张开嘴,门口处突然传来一个吸气的声音。培卓那名满脸皱纹的秘书正站在那里,咬着嘴唇,眯起的眼睛试图审视房间里的所有地方,如果可以避开地上那两具尸体的话。

“一个哀痛的日子,塞班先生。”拉丹姆用吟咏的语调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悲伤,但却依旧如同钢铁一般坚硬,“叛徒埃布尔玳刺杀了我们的最高领袖指挥官,光明照耀他的灵魂。”严整无误的事实。培卓的胸口完全没了动静。杀死他是理所当然的背叛。“艾阿蒙指挥官进来得太晚,没能挽救最高领袖指挥官的生命,但他杀死了罪恶深重的埃布尔玳。”塞班愣了一下,然后开始揉搓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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