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糖3（1 / 2）
翌日清晨，镀着一层耀眼金光的暖日拨开流云，缓缓掷下一束光影，轻轻贴在方觉脸上。
床上之人睁着眼，神情恍惚地不知看向了何处。
对于一个在楼盘林立、车水马龙的世界里生活过的人而言，此刻的静谧愈发让他觉得不真切。
他甚至无比清晰地闻到了泥土的味道，听见了院中家仆洒水的响动，以及丫鬟知琴的喃喃自语：“少爷这呆呆的样子，别是真的傻了吧……”
方觉咬牙切齿地从床上蹦起身来：“要说多少遍，我没傻！没傻！”
知琴愣住片刻，少爷虽然傻了，但这脾气却是一点没变啊，唉～
就着知琴递来的帕子，方觉净面之后问道：“父亲出门了吗？”
“半个时辰前就走了，老爷还吩咐少爷起床后去大少爷屋里读书。”
方觉有些呆滞：“读书？”
“对啊，是大少爷的意思，说二少爷天资聪颖，原先只不过未开悟罢了。老爷素来向着大少爷，也就同意了。少爷快些去吧，别耽误……哦不，别叫大少爷久等。”
别耽误大哥用功？
无语地看着知琴低下去的头，方觉也不生气，原主本就是放浪纨绔一名，若是突然转了性子，只怕会引起怀疑，索性就把纨绔这一角色演到底。
该说不说，这一人设还是比较符合自己的嘛～
这么想着，方觉穿戴好之后往大哥方觅住处去。
不用通传，方觉径自走进方觅的屋子里，但见一身素淡儒衣的方觅坐在书案后头，手中正拿着一本南朝文学家徐陵所编选的诗歌集《玉台新咏》。
察觉有人靠近，方觅放下书卷，一见是自己的弟弟，忙笑道：“我正愁该如何让人去叫你，之前一说到读书，你可是直接就溜出家门的，今日倒乖巧。”
方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昨夜没睡好，父亲走之前又没给银子，只能来大哥这儿了。”
方觅玩笑道：“没睡好？莫不是心里惦记着分家产的事？哈哈哈。”又吩咐屋内的丫鬟，“你去拿牛乳茶来，再备些糕点。”
“多谢大哥。”
“起得这样晚，误了早膳时辰，先将就着吧。”
不多时，方觉便开吃了，细腻香甜的藕粉桂花糖糕入口，引得他连连称赞。
方觅见状温声道：“慢慢吃，吃完再读书。”
“对了大哥。”方觉喝一口牛乳茶清口，道，“从前我不太上心，咱家都经营了什么生意啊？”
“方家是靠制糖起家的，不单卖糖，也卖些点心果脯，后来得到制作糖霜的法子，这才名声大噪挤进富户行列。依着糖霜的买卖，父亲与徽商搭上了关系，也一起做些棉纺生意。咱们家虽说富足，不过与江南那些真正的豪族相比，那便是小巫见大巫了。”
方觉停下往嘴里塞东西的手，问道：“我听人说，方家一两糖霜要卖到十两银子，这么贵的价格都还供不应求，单单这一笔收入便可以称得上豪族了。”
要知道，此时一个普通人二两银子就能活一年，而十两银子够一户人家一年的开销了，而且还活得很好。
方觅颔首道：“确实如此，糖霜是专门供应金陵城里豪门勋贵使用，就是一般的世族也没有的。方家所有收入之中，糖霜独占鳌头，其余的不过是锦上添花。”
“那大哥为何说方家还不是豪族呢？”
“这便说来话长了，我长话短说。当年三宝太监下西洋，算是开了海运，丝绸、瓷器、茶叶等物畅销无比，由此也催生了江南十二家。这十二家长期把持着海运，整个长江以南没人比他们更有钱了，何况他们不仅家财万贯，朝中人脉更是强大。你说，咱们如何能与他们相比？”
方觉点点头，这么一说确实是狗大户们啊。
只听方觅叹息一声：“这也是父亲为难之处。十二家之一的徐国公看见糖霜如此利润，一心想要得到它，加之中官太监打着皇家名义敛财，无论哪一个都是方家得罪不起的。”方觅转向方觉，面上柔和了不少，“好在你聪慧，想到那个什么代理权的主意，不至于叫咱们彻底沦落，或许还能挣得一线生机也未可知。虽然糖霜没了，还有其他进项，再加上与徽商这个强大的商会组织的关系，想必还是能东山再起的。”
一旁的方觉却不这么乐观，昨晚他提出糖霜代理权的目的就是为了在面子上能暂时稳住方家在出售糖霜这件事的地位，现在看来或许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众所周知，商人逐利。糖霜不在方家手里，消息很快便会在商圈里传开，届时人家根本不与你打交道，只需同接手糖霜的那家做生意即可。说难听点，就算方家拿到独家代理权，无论是中官太监还是徐国公，人家只要一开口，你方家敢不听话？分分钟就能换一家代理。
情况一旦如此，别说以前的那些豪门客户不给你面子，就连徽商只怕都不会给好脸色。人家徽商为啥要与方家结缘？还不是看上糖霜所带来的副产品——人脉。而今你人脉没了，鬼才带你一起玩。
看来制作白糖迫在眉睫了。
瞧着自己的弟弟一脸愁眉，方觅问道：“想什么呢？”
“啊？”回过神的方觉回答道，“我在想，大哥为了诗会一事定然要用心刻苦的，我就在自己房子里读书就行了，这样也不耽误大哥作诗。”
方觅朗声笑道：“才将夸了你，这会子就原形毕露。也罢，大哥知道你不在诗书一道，只怕也无心科举，其实做个富贵闲人也没什么要紧，家里的担子有大哥呢，你去吧。只一点，古人言：远亲不如近邻。你不可再欺负街坊了。”
“知道啦大哥。”
方觉正要起身，门外一小厮进来通传：“大少爷，有个叫夏深的递了拜帖。”
从小厮手里接过帖子，看过之后，方觅道：“去请进来。”
待小厮出去，方觉问道：“昨晚也听说了夏深这个人，不知此人到底是谁啊？”
“是夏家的三少爷，单名深，字初见，与我同岁。其父曾官拜礼部郎中，掌仪制司。今日前来是交谈作诗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