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换到千般恨10(1 / 2)

邬山月轻轻慢慢地走上前来,本就是低着头的药王便自然而然地将目光全部落在了她那双白皙粉嫩的小脚上。

如玉之润,似缎之柔,正与多年前那个初夜里的玉足别无两样。不同的是在遥念里的那个晚上,他是以万千的欣喜之情去迎接闵柔;可此刻,他却是被这双脚逼得步步紧退。

突然身后被什么东西给挡了一下,他连忙回头,正被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的小川一脚踹回到了邬山月的脚边。

来不及顾及胸口处的疼痛,只紧盯着眼前的这双小脚,十根脚趾的趾甲都染着青紫色,像是一朵朵娇娇的小花瓣上却滴上血污。

药王缓缓抬头望向了自己的女儿:“你是来替她报仇的?”

邬山月忙低眉看来,假惺惺还装出一副惶恐之色:“爹爹您说什么呢,我可是您的亲身骨肉,您怀疑我的血统不觉得对不起祖宗吗?”

“那你不是来替她报仇?”

“她是指谁?我的母亲,闵柔吗?”明知故问之下,她并不等药王回复就立马指手发誓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儿别管,这种教诲我记得很清楚。所以您放心,老天作证,我此行绝不是来为她报仇。”

同样不等药王松上一口气,她紧接着又说:“可是我好奇……”

她牵起了药王那条没有手掌的袖子,药王想躲却又没有闪避的勇气。他从未对女孩儿的血脉产生过一丝丝怀疑,实在是其亮如点漆的眼睛里,那种脉脉柔情中还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秘感,真就与当初的闵柔一般无二。可同样,如果她与闵柔真就毫无二致,那么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将又是什么……

“你好奇什么?”他鼓足勇气来接话。

邬山月用她纤纤的手指轻轻地勾绕着腕上的铁链:“当初你俩被这把‘地久天长锁’铐在了一起,您是砍掉了她的手得以脱身离开,按理来说您就应该是四肢健全,怎么如今还是少了一只手?”

“那闵柔是如何跟你说的?”药王眼中布满了戒备,脑海里开始迅速搜刮起了千万借口和万千理由,只准备来个恰如其分的驳斥。

可邬山月完全不给他这个突破口,一抿丹唇,轻轻笑道:“她如果说什么我都直接信了,那还来问你干什么?”

“那你知道闵柔有多可怕吗?”

“知道一点。”

她的口吻很轻快,没有爱也没有恨,完全像是一个事外之人。这让药王的心中生出了一种可能,或许真就是遥远的血脉来认亲,而他只需要说明自己的苦衷就可以白拉来一个知己联盟。

他用上了悲戚的神情:“闵柔一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给了我,她一定把我说得十恶不赦,但事实不是那样!”

说话间他还想伸手去拉女儿,然后父女俩并肩坐回床畔上,这样可以更像是在说家常。

不想邬山月一个侧身,撩开了衣摆席地而坐,这使得药王也直接没有了起身的理由,只得乖乖萎下了身子。

邬山月手托香腮,瞧着他笑意盈盈地说:“那事实又是什么?我很乐意从头听。”

这副神情,这番言语,让药王更加坚定了勇气:

“我爱她,我爱闵柔,我爱你的母亲,我愿意和她在一起!可是爱……并不代表就可以要让我完全地放弃自由!”他愤恨地抓过了手边的‘地久天长锁’,厉声控诉:“这把情人锁,就是用这把情人锁,你的母亲用这个该死的东西将我和她铐在了一起!想想看,当我的左手,隔着一条铁链看到的就是她的右手……乖女,你知道这种距离多么的让人窒息吗?”

“是的,这很恐怖。”邬山月连连点头,像是已经站定了阵营。

药王欣慰地笑了笑,到底是自己的骨血,哪里有不懂他的道理?

可紧接着下一瞬,邬山月就用冷冰冰的口吻说:“所以您就在一个美丽的夜晚,在您的妻子熟睡之际,砍掉了她的右手?”

药王的眼中乍出惶恐,邬山月立即倾身逼近到他的眼前,一双冷目里将之前极力掩饰的恨意尽数展露:“而且那个时候您还清楚地知道她的肚子里正怀着我!”

药王下意识地缩身,他想往后退,他不愿再看这双眼睛。可是一只脚却坚定有力地踏在了他的肩膀上,身后的小川抵住了他,让他退无可退,只能面对。

单掌难以抱拳,但他还是做出了这个姿势,一副乞求宽恕的样子:“乖女,爹爹知道对不起你,但是在那种情况之下根本不容许我作选择。我请求她,哀求她,求她打开情人锁,求她给我哪怕一丁点的自由!可是她不愿意,她用‘爱’这个字拒绝了我……我没有了办法,我发誓在举刀的那一刻我也害怕!”

“哦?原来是这样!”邬山月轻轻一笑,微微向后一仰,放出了些许距离来让药王得以稍稍喘上一口气。

但也只是多了这一口呼吸,她又紧接着逼近了说道:“爹爹,话到了这里,您还是依旧没有回答我,您的手究竟是如何没有的?”

“我……我是因为愧疚,对,因为愧疚,所以我想赔给她!”

男人就是有这种自信,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却坚信能欺骗对面的女人。

“哦?”邬山月清脆一笑,不带丝毫浑浊。

药王立即加快了语速,以此来显得自己真的得理:“我爱她的,我始终都爱她。我……我……我后面的那些女人,乖女,你见过了就知道,她们的身上都有你母亲的影子。有的眼睛像她,有的鼻子像她,有的声音像她……可见我时时刻刻都在爱着她。所以但凡她当初能给我一点点自由,我都不会离开她!”

“爹爹,您好痴情啊。”邬山月微微一笑,为表真诚,她还重重地点了点头。

多么天真的神情,真是说不尽的烂漫。

然而下一瞬,她又冷了脸,声音里虽然还有笑意却完全没有了温度:“看在您这么痴情的份上,我就耐了心地再问您一遍,您的手是怎么断的?”

她太恐怖了,她比闵柔还恐怖。

药王怕了,他想逃,砍手砍脚也想逃……可压在他肩上的那只脚根本不容他有丝毫动作。

“害怕,恐惧……”

他本是将此刻的心境说了出来,却发现这其实也是一种解释,于是赶忙顺着往下说:“对,因为我害怕!我砍掉了她的手,我离开了她的人,可情人锁依旧打不开,她的那只断手也依旧死死地卡在铁铐里!我跑了一路,那只断手就缠了我一路!我试着用刀子一点点剥掉那上面的皮肉,剥到只剩下白惨惨的骨头,然后就惊奇地发现那铁铐竟然能像铁钉一样又扎进了骨头里。哈哈哈……然后我就觉得我疯了,我想摆脱,就只能断掉了自己的手。”

他说得慷慨激昂,就像是站在阵前演讲,无私地在鼓舞人心。说到了壮士断腕的一幕时,他还特别求共鸣地更加坚定了语气道:“乖女,你试想一下,我宁愿伤害自己也要寻一个摆脱,可见闵柔给了我多大的阴影,可见她有多恐怖!”

“嗯,相信。即便别的都不信,但恐惧一定值得我去相信。”

邬山月再次伶俐俐点了点头,但也同样再次重复了诡谲的笑意:“看在您曾经如此担惊受怕的份上,我就最后再问您一遍,您的手究竟是怎么断的?我要的是答案,一个真正的答案。”

她还蛮似好心肠地再一声俏语提醒:“这已经是我问的第三遍了。我年纪小,耐心不足,如果还听不到实话估计就不愿意再听了!”

这话一落,药王明显感觉到肩膀上的力量已经到达了他无法承受的边界线上。

他只得一咬牙,给出了实情:

“因为后来我病了,病得莫名其妙,像中毒一样,每天都要经受千万条虫子在身体里咬齿,那种痛苦是无法忍受的。”

“比我的母亲还难以忍受?”

药王愣了一下,并没有接这一句玩笑,而是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我知道我要死了,但我不甘心就这么死!我是个大夫,我不能连自己都放弃。所以当我得到了一种可以让人丧失五感七觉的药粉,我毫不犹豫就服用了,然后紧接着发现真的只剩下了一件事情能做,就是像尸体一样躺在床上去等待真正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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