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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注定继承一切的兄长也实打实疼爱妹妹,愿意分出财产为她添妆,带她玩耍,替她把秋千推高高。

他们并不是坏人。

“可我是。”

“我实在太爱、太爱自己了。”黑发少女轻轻的声音回荡在狭窄的杂物间,“爱到要将一切献给自己。”

“家族仁爱的种子却萌发我这般的坏芽,恬不知耻汲取阳光雨露长大至今的我——今夜过后,谁将后悔使我降生?”

她画完最后一笔,站起身。

不顾尚未止血的手臂,女孩赤脚站在鲜血涂抹的咒文之上,抬手旋转第一个舞步。

房间内静悄悄的。

后期配乐的BGM不会出现在片场,竹泉知雀走动间地板上也未生出黑雾飘渺的特效。

但所有人都看到了,看到了生日宴上把自己关进杂物间的塞西莉亚,看见侧耳倾听兄父母交谈的塞西莉亚,看见坦然说出我是天生坏种的塞西莉亚。

她的恶意激发了咒文,唤醒了沉睡的恶灵。

弥漫的黑雾是布雷斯回应召唤的象征,黑雾最浓郁时,蓝瞳白发的少年出现在塞西莉亚面前。

在此之前,和她共舞的只是黑雾。

导演催促的目光遥遥望来,夏油杰迟疑了一瞬,保持平常心地走进房间。

竹泉知雀自然而然退开一步,抬起的手仿佛邀请,邀请虚空中并不存在的舞伴。

后期会把他整个人截掉,换上黑雾,他现在只起到支撑竹泉知雀完成双人舞中女步的作用……人形支架而已,不难的,很快就结束了。

夏油杰在心里对自己强调。

男生宽大的手握住少女纤细的手腕,轻易将之裹住。

竹泉知雀搭着夏油杰的手向他靠拢,又在旋步后拉开距离,向后退步。

双人舞是你退我进的交锋,时而拉近,时而远离,节奏掌握在领舞者手中。

竹泉知雀是领舞的一方,她时刻谨记自己是在和一团不可名状的黑雾跳舞,自娱自乐型舞蹈,塞西莉亚不会和黑雾互动。

眼神交错是双人舞不可或缺的部分,牵手跳舞的男女轻易便能对视。亲身站在竹泉知雀面前,夏油杰才意识到她有多贴合塞西莉亚的角色。

她明明正看着他,眼里却没有他。

女孩子的视线落在虚无缥缈的地方。她在生日宴上不去吃蛋糕,却在杂物间和一团黑雾跳舞,多可笑呀。

竹泉知雀弯了弯眼眸,她轻轻晃着脑袋数拍子,神态很放松,是人唯有独处时才流露出的放松。

男生高大的体格和温热的掌心都很有存在感,但竹泉知雀说忽视就忽视,她侧脸擦过夏油杰胸膛,听见心跳的声音。

黑雾可没有心跳,竹泉知雀余光看见对五条悟打手势的导演。

到了,到布雷斯自黑雾中现身,握住独舞的塞西莉亚的手,和她跳完双人舞的最后一步的时候了。

竹泉知雀向前踏步,夏油杰随她的步伐后退。

下一秒,竹泉知雀向后一退,她的手从夏油杰掌心挣脱,在空中抬起。

骨节分明的大手突兀闯入镜头,牢牢握住竹泉知雀抬起的手腕,少女空无一物的眼睛被雪白与湛蓝覆盖。

她呼吸一轻,任身体随惯性完成最后一次旋转。

“cut!”

导演大喊,竹泉知雀脸上属于塞西莉亚的表情瞬间消失,她拔开五条悟的手,轻快跑向围观的贝尔摩德。

“切换状态也太快了吧。”五条悟吐槽一句,他手肘拐了下夏油杰,“刚才怎么回事?要不是我出手快,这条就要重拍了,麻烦死。”

五条悟的手闯入镜头的那一秒,本该在竹泉知雀的手挣脱他的掌心后顺势退场的夏油杰不知为何停在原地没动,险些让五条悟没地可站。

“……没什么。”夏油杰回过神,敷衍地说。

知雀:和前辈贴贴~

清脆的童声合着拍巴掌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响彻在昏暗的午夜。

忙碌整天的拍摄结束,时间走到凌晨三点。

饶是半夜偷玩手机的剧组道具师也手机砸脸呼呼大睡,导演的房间鼾声阵阵,辛苦一天查案进度为零的初中生侦探在梦里痛斥封建迷信。

窗外飞鸟无声,乌云掩盖月色。

“烧起来,烧起来,无尽的火烧起来。”

陈旧的别墅细节处彰显衰败,白天剧组人多眼杂,用人气渲染出热闹的气氛,到了夜晚,荒凉的雾气再度笼罩被时间遗忘之地。

隐约的焦糊味随着剥落的墙纸似有似无弥散在空气中,燃烧的影子宛如细长的人型,一只只畸形的手攀上墙壁。

拍巴掌的清脆声响和吟唱的童谣声由远及近,盖好的被子里突然伸出一只手狠狠拉下棉被,露出一颗黑发凌乱的脑袋。

“所有人都在睡觉,只有三个人被迫起夜,你猜是哪三个人?”

竹泉知雀:微笑中带着疲倦。jpg

她撑着枕头直起身,在床上阴暗爬行,怨念十足地碎碎念。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这个世界是错误的!普通人和咒术师根本没法共存!”

“两个无法互相理解的群体融在一起只会带来灾难和痛苦,决定了,我要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

没错,在那个世界里只有咒术师和咒灵,当咒灵脑子有病深夜蹦迪的时候,在场没有一个人可以当着失眠人的面呼呼大睡——大家都是咒术师,都看得见咒灵,都该被深夜惊醒,熬夜到天明!

“要死一起死,谁也逃不过被迫害的命运,我梦想中的世界是极致的公平。”

竹泉知雀阴暗道:“还要把那些睡眠质量好的家伙排除掉……是的,我要创造的是只有失眠咒术师存在的世界。”

她痛苦地在床上打滚:“我到底几个晚上没睡了!想睡个完整觉就那么难吗?”

东京,一定是东京风水的问题,自从住到东京,安稳的睡眠全然离她远去。

竹泉知雀是个铁人,从此之后请称呼她Iron Man。

“Iron Man起床了。”竹泉知雀抹了把脸,下床找鞋。

“别唱了,你都打错三个节拍了。不要以为你看起来是个小孩,别人就真愿意像个孩子将你原谅,明明年龄比在场活人加起来还大,不要装嫩。”

她的控诉没能传到咒灵耳朵里,走廊上拍掌声一下比一下清脆:“烧起来!烧起来!”

烧烧烧,明天就在别墅BBQ,撒孜然馋死你。

熬夜使人心态大变,竹泉知雀现在是塞西莉亚本亚,邪恶的疯批反派,她要把每个深夜制造噪音的小孩打得屁股开花。

咒灵小孩也是小孩,竹泉知雀不搞种族歧视那一套。

“‘烧起来,烧起来,无尽的火烧起来’,爱德华小儿子的台词。”竹泉知雀踩着棉拖鞋,走向房门口。

在米花日报记者的报道中,这位小儿子与他的兄弟姐妹大为不同。

“爱德华的二儿子和三女儿为母亲和兄长挖掘坟墓,当天暴雨,二子头嗑向棺材触棺而亡,三女受惊高烧而死。”

“爱德华先生为了埋葬他的妻子、长子、次子、三女,他和他的小儿子一起挖坟,挖出巨大的、能容下四个人的土坑。”

他们在小小的花园里挖啊挖啊挖,从日出劳作到日落,终于挖完了坟。

爱德华先生杵着锄头弯腰擦汗,他头也不回地喊小儿子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响应。

累得脱了力的爱德华先生艰难地扭过头,喘着气正想说话,却看见幼子毫无感情的苍白透明的脸。

小男孩伸出手,重重推了父亲一把。

四人坟的深坑宛如坠入深渊的单行道,脱力的爱德华先生抓不住浮土,他大喊着,怒吼着,仰着头看见逆光站立的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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