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臣侍您沐浴7(1 / 2)

走出学堂大门,梧桐树高耸着宽大的肩膀,庇佑着平常少有人来的圣地,白初走到树下,轻抚树身,整个人都拢在绿荫中,四周皆是墨色,唯那一抹雪白如此夺目,轻易吸引了少年全部的目光。

“阿宁,我想变成一颗种子。”

这话听来相当幼稚,但白初却说地分外认真,少年讶然片刻问道

“为什么会这么想?”

白初回眸一笑,温润了春风,宁和了天下,梁燕归巢时,暖阳流连间,少年怦然心动。

“因为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子,所以很期待啊!”

一片叶子在墨宁身前飘落,正好挡住他的视线。他看不见白发人的神情,也不知白初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这叶子落了地又焉地被风卷起,轻风带着暖意拂过他的脸,他便笑道

“那我当颗石头好了,天长地久地守在你旁边,日夜不歇地盯着你,我倒要看看你这颗种子能不能开花!”

白发人似是听不得这般调笑,耳尖迅速飞上薄红,转身便走。

墨宁连忙跟上,刚过日头的阳光拉不出长长的影子,所以那只有两人的身影在这寂寥的大街上竟不显半分孤独,倒十分灵动活泼。

两人的影子靠得无比近,好像在交头接耳,替他们道出从不曾言说的心事。

——我愿长成大树,守护天下或许不可,但护你一人足矣。

——守着你天长地久,爱着你地久天长,等着你铁树开花,陪着你沧海桑田。

岂不闻人间话本上那句“说什么金玉良缘,我偏要这木石前盟?”(这里不是清朝,只是作者君引用后世的话)

少年们迎着暖阳,没有什么能绊住他们的脚步,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回头。

前方有一人缓缓转身,白发齐腿弯,鲜红的家主袍上绣着的金色游龙似活过来一般,随着轻风微动龙须。

那人的紫眸与白初竟有九分相似,然那眸子里尽是忧色,不同于白初的温润,又多了一丝少年人不会有的迟迟暮色。

那暮色一发愈如晚阳,却不似本来浅紫,倒像红的过了些,便成了深深的酒紫色。

红衣人微侧身子,右手向前方伸出,姿态优雅,礼数周全。

“两位殿下,帝君有请。”

白初执礼挽袖,墨宁亦然,便听白初道

“父君,可是宫中不妥?”

红衣人收回手,在前面引路,少年们跟在他身后与他保持一段距离,他神色莫名,目光跨过时空与帝宫朱雀门前一身墨绿家主服饰的人对视,半注香后,他答道

“没什么妨碍,不过是堂兄长久不见你们,有些许想念罢了。”

一向知理的白家家主白止神君竟称帝君为堂兄,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故人将去,亲情胜于礼法。

墨宁看着那白发红衣人的背影,语气沉了几分。

“义父,族叔陛下多少岁了?”

红衣的神君脚步慢下来,如同一位蹒跚的老者,迎着正午的阳光却像走在夕阳里的黄昏中,每走一步,天地便失一分色彩。

“本来……历代神子都有十万年的时间成长,可谁知你们这一代怀胎这样久,足有九万四千年呢?六千年过去了,堂兄他比我早生七百万年,如今……已满千岁了,今日是他生辰,你们入宫去陪陪他罢。”

墨宁恍然忆起白止乃是白家上一代最小的孩子,正因为白奕不老所以他们一直唤其族叔,事实上他们的族叔才是最大的那个。

红衣人的脚步不再迟疑,无人说话,只是沉默着向前,坚定地向前,悲色不显,身形不动。红衣人在前,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与少年们并齐,直走到朱雀门前,便与一身墨绿的人站在一处,齐对那同在门前的一位天将道

“烦请禀告帝君,神子已经带到,我二人先行告退,回祖内准备一应事宜。”

天将持器拱手,道

“有劳神君,末将定然安全护送殿下们面圣。”

墨白两家家主微微颔首,同时指尖掐诀,数息后身形消失。

少年们与天将见过礼,随其入宫,心中不踏实的感觉渐浓,往日入宫从未有人护送,可见事态严峻非常。

神子诞生至今,不过六千又八度春秋,于神族而言不过是幼童。纵然双子神异,也依然还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年可欺并不是一句玩笑话,他二人少了将近十万年的修习,再怎么强也难敌众手。

令人望尘莫及的终究只是成年双子,而非其族人,更不是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只待白奕与墨雾蝶羽化,有心人便可伺机而动。

到了那时,天命种种难料,唯有拼死一搏,或可保全这天下。

少年们思绪万千,一路拾级而上,路上仙娥神官不断见礼。那天将将二人送到宁文宫门口便停下脚步,守在门侧。白初待二人谢过天将,天将亦恭敬回礼。墨宁上前一步推开古朴的大门,门上雕着龙凤与麒麟,朱漆已脱落不少,为这宫殿更添一份岁月的庄重与苍凉。

“来了,过来坐。”

大殿里面有一方桌案,几盏青灯。宏大而古朴的书架上堆满了玉简,每个玉简上都挂着一块玉牌标记。青灯未燃,阳光从镂花窗隙穿入,为殿内提供足够的照明。桌角上摆着一些文书,一卷圣旨摊放于桌面,其上墨迹未干。

男子用青玉扣束着白发,坐在桌案前批阅文书,仍是少时模样。女子的墨发用几根凤钗绾着,隆重典雅的凤袍一改往日简约轻便的风格。她坐在男子身侧,一边研着墨一边偏头看他,目光里尽是爱意和不舍。

在白发男子对面有两个蒲团,女子示意二人坐下,又吩咐仙娥上茶,然后命她们都退下,殿内只余四人。

“初儿宁儿都大了,本宫瞧着欢喜,只是他们历练太少,也不知能不能撑起这天下”女子抬袖拭泪,软软地依在男子怀里,悄声道,“白郎,你问问他们谁来接你的位子,妾身……妾身实在问不出口。”

白奕伸出左手揽着女子的腰肢,右手放下毛笔轻抚女子明艳脸颊上的泪珠,一双紫眸紧紧盯着怀中之人。

“好,我来问,但你要答应为夫两件事。”

怀中人微微点头,白奕便笑道

“其一,为夫先走,你这只小雾蝶可要飞快点,为夫怕你迷路,会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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