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仙人布局(上)10(2 / 2)

“冬至”自然不会傻到真的认为白鹊枝这语气是在哄人,但他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儿,于是他别开了脑袋颇为硬气道

“上神何必这般作为,毕竟我们目标一致不是吗——

“至于说冬至……一个下人罢了,我堂堂社首给你当童子,你还不满意?”

白鹊枝身为大监察使,当年没少跟天命会打交道,自然明白他们的内部组织。

天命陛下之下是四方会长,再下是十方长老,而后便是三十六社首。

这社首单论实权其实还要高于长老,因为他们分管神界三十六域所有分会,各域私底下不知藏了多少分会,又有多少地下会员。除了独立于三十六域之上的帝京他们不敢插手,其余各域都有社首组织会员暗地里通过夺舍渗透域主的势力。

若非这夺舍禁术需要施术者献祭一半寿命,恐怕各大域主都会被控制起来。真要到了那时,帝京将成为“光杆司令”,再不是铁板一块。

白鹊枝收起笑容,猛的将人抓在手中,力道之大几近要将人从中间捏断。

“你们打的什么算盘,我管不着也不感兴趣,但你若是敢动到白家头上——

“那就别怪本王疯起来吓着你们。”

三十六域主,三十六仙王。寒王白鹊枝还是个半大少年时就坐上了大监察使的位子,这虽是个文官,却不比武官安定多少,他需要时刻监察万界来保证神界安康,还要处理各种案子、审讯恶徒、收押邪魔,说是日理万机也不为过。

这是一个要职,而白鹊枝上任时不过是十六岁的孩子,有心人便拿他当软柿子捏,结果派进去刺杀他的人无一例外全部惨死在了仙狱里。

从此他那喜怒无常、杀伐果断,喜欢折磨人且性子有点疯的凶名就传开了,再没人打过他的主意,而他的心狠手辣又让一般人不敢亲近他,他本以为自己要独自一人生活直到羽化,却没想到有一个人莽撞地闯进了仙狱,还带着一脸傻气说喜欢他要给他下一窝蛋……

白鹊枝、白鹊枝,白雪天里等鸟来栖的枯枝在那一刻逢春,他心里的寒霜尽数化开。

小朱雀,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他想。于是他一个翻身把人反压在身下,附耳低语。

“三三,你不要后悔……”

无人知晓他这句话里带了多少孤寂与落寞,又带了多少小心翼翼的欣喜与珍重。

一夜纠缠,荒唐、凌乱,白雪化开又被新雪覆盖,身下人无数次哭着求饶,但他始终不肯放过,越发狠厉起来,他要给这人一个终生难忘的记忆。

——悔了也罢、怕了也罢,没关系的,我不求多,只求你能记住这一夜靡靡风雪。

后来这人果然再没来过,他数着日子,数了好多天。

三个月,九十多天,其实也没有多久不是吗?那时正是天命之乱刚刚开始的时候,“他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哪儿还有心思去想那只傻傻的小朱雀?

只是他审人的时候,长鞭舞得生风,一日比一日难捱,也正是那时受不住的软骨头们供出了不少天命会的机要。

有一天他正提笔写着奏折,属下人来报告说朱雀大人来了,他的手一顿,墨汁洇开,这奏折便废了,但他毫不在意,搁了毛笔问那属下朱大人来是为公事还是私事,那属下为难了片刻,还是如实禀告了。

“护法大人带着四个仙童,说……说来给王爷下聘礼!”

于是他那么多天的不开心好像一下就散了。

他刚让人放行,这小鸟儿就飞扑过来在他办公的桌案上靠坐着,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三个月他是怎样辛苦地训练这四个童子,怎样绞尽脑汁给他们起名。

“本公子想来想去,还是叫红枣、花生、桂圆、瓜子好了。

“枣、生、桂、子,怎么样,这聘礼不错吧?”

白鹊枝的脸色越听越黑,绕过桌子把人提溜起来翻了个面,压着他的后背把他往桌案上摁。

“你...你干嘛?你不会要在这里——”

白鹊枝没让人把话说完,露天里都做过了,这种地方算什么?上次你扑倒了我,这次我不过礼尚往来罢了。他一边想着一边布下结界,把一干人等全都拦在了门外。

案上墨水瓶被打翻,案宗、密旨什么的全都一片狼藉,有些落了地,有些被墨和泪水侵染。趴在桌上的人刚开始还在软声哭求,后来直接破口大骂。

“混蛋!混蛋!呜呜呜——白鹊枝你个大混蛋!!!老子...哈...老子再也...再也不来了!”

喘息中夹着一个清越的嗓音。

“闭嘴,不准骂人。

“你不来,我也会去找你,你躲不掉的。”

——三三,我给过你逃的机会,但我不会给第二次,所以你这辈子都逃不掉了。

桌上人手指紧紧抓着桌沿,腰腹被硌得一片一片发着红,膝盖抵着一边桌腿,那桌腿面积太小他找不到泄力点,于是两脚便在空气里乱蹬,迷离着眼睛语无伦次地告饶。

“小枝子...小枝子...

“我、我难受

“唔,我不骂了,也不躲,晚上我就跟你回家好不好?

“回家...回家跟你,跟你早生贵子呀——”

这人嘴上说着“早生贵子”,待白鹊枝解开结界后却马上给那四个童子改了名。

“来,冬寒霜清,见过你们的新大人。”

……

白鹊枝松开手,神色微冷。

“下人?你既看过冬至的记忆,就当明白三三送本王的东西,本王就算再嫌弃,那也不是你这种不自知的货色能比的。”

那社首扶着早已凉透的酒壶猛烈咳嗽了一阵,吐出一小口夹着些零碎内脏的污血,仰脸望着白鹊枝惨然一笑,眼里带了些嘲讽。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落在寒王手里,我也不算丢人。”

白鹊枝突然就没了兴致,随手捏起张符纸轻悠儿地一弹,那三个早不知东南西北的小仙童就从桌上消失落在某只睡得正香的傻鸟床上,还正好对着他那张自持英俊的脸,他当场吓醒从床上跳下来炸了一身毛。

“谁!谁敢偷袭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神见神迷,仙见仙爱的九竹公子我?!”

无人回他,那三个仙童刚经过这么长距离的空间跳跃正晕着,他在黑暗中瞄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三个老鼠似的童子,顿时大惊小怪道

“我靠,小枝子这是玩的什么花样?

“本公子的花容月貌要是毁了,不也是丢他的人——

“喂!别吐我床上啊!这不恶心人吗你!”

某鸟臭着一张脸招来一阵风将那三个童子裹在沾了呕吐物的被单里一起扫地出门,然后张口吐出仙火将那床连着屋顶一块轰上了天……

就见隔壁有一人惊慌失措地冲出来,一边跑一边大喊。

“公子!公子!敌袭!有敌袭!你没事吧公子!公子!”

这侍从约莫也是个没脑子的,这一嗓子把一院子人全嚷嚷醒了,朱夜弦瞧着这阵仗只觉自己大抵是昏了头才捡回来这么个混账玩意儿。

——本公子就搁这站着呢!你他娘的倒是来救我啊!!!往大门口跑什么?!

朱夜弦颇为无语地一手扶着塌了半边的墙,一手揉着眉心,有气无力凉凉道

“回来...叫唤什么?!本公子还没死呢,你急着出门是要去给我报丧?!”

那侍从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不情不愿地转了身,老老实实走到院中央,耷拉着眼皮,两眼盯着自己的脚尖。

——瞧瞧,这一副属下知错、属下听训,但下次属下还是会抛下您先跑的死样,到底跟谁学的?

朱夜弦都快气笑了,他就纳闷了,自己不说悍不畏死那至少也是个敢作敢为的,怎么这闹心的玩意儿却半点不随他反而这么贪生怕死?

他翻着白眼腾出一手指着那侍从“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偏了头去寻那三个童子。

却见那三个童子已然恢复了正常大小,他这才发现似乎少了一人,于是他拉过三个灰头土脸的童子很有耐心地挨个数了一遍。

“寒食...霜降...嗯...清明...

“嗯?冬至呢?别是路上跑丢了吧?”

被人拉着的清明瞟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土屑,又默默仰头望某只朱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看得人莫名有些不自在。

朱夜弦跟着他的目光看见他满身尘土,又看了看自己乌漆嘛黑的手指,顿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见院里突然劈头盖脸地下起了大雨,那雨跟疯了似的净往三人一鸟身上招呼,那一身灰就成了一身泥水。

“……”

清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呼风唤雨”“要死要活”的祖宗,扯了扯嘴角,颇为无语地施了个小清洁术,三人一鸟连带着一整个大院就都干净了。

朱夜弦:“……”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有的人是真的没有。

某只恰好没长脑子的傻鸟轻咳了一声,故作深沉道

“嗯...本公子只是试试敖大人的控水术好不好使罢了,莫要在意...

“哦,对了,我正要问,你们大人呢?”

某些鸟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话可让人怎么回?

清明用胳膊怼了怼寒食,寒食假装自己是个鹌鹑不理他,于是他又推了推霜降,霜降瞄了天一眼,干脆利落地两眼一翻“晕”过去了,清明只好硬着头皮干巴巴道

“大人刚毒死了安平王,这会儿应该在回白家的路上。”

某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哦...在白家么——

“嗯?!

“你刚说你家大人毒死了谁?!”

清明艰难而干涩地又重复了一遍。

“安——平——王——”

这安平王是谁自是不必多说,某鸟双眼空洞了片刻忽然抓狂,撕心裂肺般地大喊大叫、自言自语,平素里装出来的风雅全丢了个干净,原形毕露道

“白!鹊!枝!

“你他姥姥的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吧?!

“宫里那位不会放过你的,老子只好趁着天黑带着你跑路了!”

院中突然出现一只巨大的红毛鸟,那鸟扇了几下翅膀掀起一阵狂风将院内众人吹得东倒西歪还吃了一嘴鸟毛。

那始作俑者却长鸣一声上了天,化为一道红色流光转瞬消失在众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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